六岁的儿子小虎在房间里朗朗的读书声传来：“池塘里有一群小蝌蚪，大大的脑袋，黑灰色的身子，甩着长长的尾巴，快活地游来游去。小蝌蚪游啊游，过了几天，长出了两条后腿。“孩子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听得张建国心里一阵发酸。

外面传来钥匙开门转动的声音。女儿茜茜背着书包推开大门走进来，书包上还沾着些许雨水。看见父亲反常地呆呆坐在沙发上，她愣了一下，眨巴着大眼睛：“老爸，今天怎么不看你每日雷打不动的新闻联播了？“

“你爸他明天不用去上班了......“李秀芳刚开口说话，就被张建国打断。他不想让孩子们知道这个沉重的消息。

“你怎么现在才回家？看看几点了。哦，我们单位最近厂休，让我们带薪休假。所以......“张建国打着哈哈，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爸，你们厂真牛逼！我同桌的同学她爸爸整日呆在厂里加班，连个周末都没有。“茜茜甩下书包，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对了，老爸，今晚八点有家长会。老师还特别强调，我的家长必需到，很重要。“

“家长会？“张建国的脸瞬间拉长，像是被抽干了所有血色，“又开什么他妈的家长会！每次开家长会，老子都像是坐在审判席上。“他想起上次家长会时，茜茜的数学考了全班倒数第一，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恨不得在教室地面能找个地洞往下钻，至今他还记忆犹新。

“那你就别去了，我还巴不得呢！“茜茜撅起嘴，语气里带着几分叛逆。

“那怎么行？家长会你爸必须去！“李秀芳赶紧打圆场，“对了，这次家长会是要表扬你吧？“

茜茜撇撇嘴，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书包噗地一声扔在沙发上：“反正老爸去了就知道。“

看着女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张建国愁眉苦脸地转向妻子：“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在学校闯祸了？“

“她能闯什么祸？“李秀芳一边往餐桌上放下那盆糖醋小排，一边安慰道，“你就是太爱瞎操心。茜茜这孩子虽然调皮，但心地善良，老师都说她热心帮助同学。“

张建国指着妻子刚端上桌的糖醋小排，“看来，以后我们想要再吃这样的东西不容易啰。”

张建国这才想起手中的信封还没打开。他颤抖着手拿起那个薄薄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拆开，仿佛里面装的不是钱，而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他倒出里面的钱，一张张数完后，脸色更难看了，像是一副猪肝。张建国回想起这两年来，每月十五号发放的工资，如同十五的月亮，不管你如何精打细算，到了下个月十五号前就清为零。

“多少？“李秀芳擦着手走过来，眼睛带有几分疑惑。“怎么？就那么一点点？是不是又拿出去潇洒了？”

“潇洒个屁！老子连路过那家小餐馆时，连根油条都舍不得买！”

张建国咽了口唾沫，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妈的球！辛辛苦苦干了二十多年，这点钱就打发老子，还不够交这个月的水电费......“

厨房里的高压锅忽然发出“滋滋“的响声，李秀芳慌忙跑去厨房。张建国独自坐在沙发上，望着那个空空的信封，上面的褶皱里似乎印着二十多年的岁月。

“下一步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他喃喃自语，看了看表，距离家长会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他摸了摸茶几上的几张钞票，又看了看茜茜紧闭的房门。

春雨依旧在窗外淅沥沥地下着，模糊了这座城市的轮廓。张建国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一口，仰天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想：但愿这次家长会不会再来什么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