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用礼转身,灯光照向来路,一张灰白的脸几乎撞上他的鼻尖。
骤停的灯光下,这怪物的面孔毕显无遗,它的双目被粗暴地挖去,眼眶中空洞的黑暗积郁着恶臭的脓,溃口边缘已被撕裂成丝的皮肉摆动于空气中,仿佛埋身沙地的长虫,它的鼻梁已坍塌,无骨的软肉随它的嗅探晃动,如同晃而不断的鼻涕,它的口确被白布封印,但自白布轮廓中能见双唇之中存在甲壳虫的存在,再仔细看,这虫的触须竟然从鼻孔中探出,某种金属铸成的长钉贯通了它的两耳,暗红的血已凝固在钉身,混着灰尘结合成难以形容的污秽的颜色。
江用礼抓紧烧火棍,身中的细胞都在呼喊他敲过去,打爆这污秽之物的头,但江用礼只是后退一步,贴上墙壁。手中提灯随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这怪物于摇曳的灯光中狂躁,它与它的同类似乎不同,它并未找到江用礼的存在,而是四面乱抓,触及那副骸骨便转身将之扑倒狂撕。
江用礼无言,目视这怪物狂躁着撕开本便脆弱的骸骨,以血肉挖开身前的石块。他默默调低光线,走回厨房。
这几个怪物虽然长相一致,但相互的特点不一样,第一只对声音有反应,第二个对光线有反应。
江用礼特意走得缓慢,不出他的预料,灯光一照,拐角的怪物便暴露于光线下,这怪物受到厨房中的声音吸引,缓缓向厨房行动。
江用礼屏住呼吸,贴上墙壁,缓缓挪过去,这怪物的身形相当古怪,即便是下半身萎缩,它的身高也与江用礼差不多,在此情况下,畸形的双臂便如石柱一般庞大碍事。这怪物缓缓地呼吸与行动,江用礼注意全集中在它身上,挪动缓慢如蜗牛。
这怪物不再漫无目的地挪向厨房,它应当是感应到了江用礼的存在,竟然是站定原地,不再移动,头颅下垂,嗅探江用礼的存在。
江用礼不敢再动,手中烧火棍放回背包,睁眼仔细看自己的衣服几乎碰上它青筋如蚯蚓般缠绕、黑红的粗臂;他再挪动,提灯随之摇动,几乎要有旧物久未经保养的“吱吱”摩擦声。江用礼想稳住提灯,但他的一只手已拿着提灯,另一手控住提灯必然需要他侧身,而侧身必然便会触及这怪物的身躯。
冷汗如雨,江用礼将提灯也收入背包,腐臭的浊气猛然冲入鼻腔,江用礼垂下双眼,恨不得把心脏也抓停。
这怪物就在他面前,低垂的头颅几乎触及他鼻上绒毛,即使是低眼也能看出它眼眶中的血肉晃动,挣扎着想抓住江用礼的双目,腐臭的气味渗出白布,熏着鼻翼,即便是屏息的现在,也能从这极恶劣的气味中分辨出这是血、粪便、腐尸与腐烂食物的气味,说不定在白布封印、甲壳虫的身后,就是那喉咙的位置,浑浊发黄的蛆群们如海浪一般翻腾。
怪物轻轻一晃,继续走向厨房,厨房的声音依旧响亮,只是从其频率与声响来看,那未必能是人发出的。这怪物对声音敏感,但似乎不至于感应到呼吸与行动时的微弱声音。
回到厨房,这里应该也无事可做,江用礼粗略观察一遍,走入正厅。
冷雪之中,洋馆渐渐显露真容,仿佛拍门一样风声下,一具薄皮黑棺放在“Y”字楼梯下,楼梯上的画像注意的正是这棺材,而非洋馆大门。
江用礼调高亮度举起提灯,黑暗似凝固一般不能被驱散,他也留心记住这想象,绕着棺材转一圈。棺材并未有被封印的痕迹,只有褪色而朽败的木料证明这物已放置在此许久,从其未被垫高隔离地面以远离水汽来看,其内容物应该已沦为微生物的居所,打开来看见的应当是一块肿胀的红绿黄的尸体。
江用礼想打开,里面装的东西应该不是如他想象的腐败尸体,他倒也不是恐怖电影里的大聪明,各种作死——这是游戏,从其前面的表现来看,应该不至于粪到摆出一个毫无提示的即死陷阱,里面应该会有信息。
他才想触碰,一个空灵的声音回荡于洋馆,这似乎又不是声音,空荡荡的场地中竟然无有回声:“不要打开。”
江用礼不及发问,他举着提灯照向四方,这声音以后,不可被驱散的黑暗似乎在凝固,凝结成一个个受难的形象,当然,这不会是友方NPC,相信之后他应该会被追着跑,那两个畸形倒是没有来到这里,并未被声音吸引。
“这里不容许我的存在,我亦无法再展现存在,请找到我。”
黑暗随这句话而溶散,再度成为可被光驱散的存在,那些怪影自然也随之消散。
江用礼看着棺材,这物平凡无比,毫无魔力,在雨点与风的狂声中更显静谧,但因那不明人物的一句话,这平平无奇的表象中似乎又暗藏着无限的秘密,勾引人心
——打开会怎么样?
江用礼不忘调低亮度,带着提灯越过棺材,走上楼梯。
楼梯的画像这时才被看清,这被画之人应当带有背景,其身姿板正,深绿军装挺然,但其眉压眼,其鼻挺如鹰喙,人中平淡,嘴唇丰厚,虽然四方脸弥补了他的正气,但终究能见其邪淫凶恶。
江用礼不知从面相识人,他也不相信这个,但面视这画像,他就有这样的感觉。从其形象来看,这人应当不是目不识丁的武夫,他为什么能容许这种表露心相的画像放置在这种地方,他是这里的主人吗?
他不知道,一切还需更多的信息,所以他只是记住疑点,走上二楼。
二楼的第一个房间,得到的结果是【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