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屋子的房顶塌了一半,遮风挡雨还不如破庙,连乞丐都看不上这里。
但来保一无所有,只能在此暂避风雪,他冻得瑟瑟发抖,毫无睡意。黑暗中,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壮着胆子喊了句:“是,是谁?这里已经有人了!”
陈宁紧起嗓子,装出老年沙哑的声音:“你就是来保?白日里被西门庆抽了六个巴掌?”
听闻此言,来保站了起来,仿佛愤怒的野兽:“你是谁?”
唰!
陈宁拔出匕首,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来保吓得后退两步:“西门庆派你来灭口的!”
“呵呵,老夫与那西门庆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寻你,是为一笔交易。”
来保仍未放松警惕,问道:“什么交易?”
陈宁将匕首插在腐朽的柱子上,声音沙哑道:“杀了东街卖雪梨的郓哥,再找廖泼皮散播谣言,说武大被西门庆所害。这是十两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你二百两。”
比死更可怕的是穷。
来保现在一无所有,没有银子,他熬不过这个冬天,不想被冻死,他只能同意,商量好事成之后在这里付尾款后,陈宁便转身离去。
花钱栽赃自己,陈宁摆烂了?
当然不是,好戏还在后头……
……………………
次日。
陈宁如往常一样,到西门生药铺出诊。
大清早,已经有数十名百姓在寒风中排队等候,见陈宁来了纷纷问好。
陈宁也一一回应,然后便进入生药铺,开始为百姓看病抓药。
上午十点左右,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陈宁问道:“外面何事争吵?”
小厮刘五站在门口看热闹,连忙回道:“大官人,有人受了刀伤,想插队看病,陶大柱不准,便吵了起来。”
“伤者何人?”
刘五挠挠脑袋:“好像是个卖梨的,叫什么哥。”
是郓哥!陈宁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只见外面还在争吵。
一名汉子背着伤者,衣服被血染红:“郓哥快要死了!为什么不能插队救人!”
陶大柱憨憨道:“不行!大官人定下规矩,就是县令老爷来了也得排队!”
陈宁站在门口说道:“好了大柱,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抬伤者进来。”
郓哥平日卖梨时,走街串巷,没有固定位置,今日遇刺,刚好距离生药铺不远,所以街坊才将其背了过来。
这郓哥年约十五六岁,本姓乔,其父参军时在郓城娶妻生下他,所以名叫郓哥。其母早逝,其父年逾六旬,重病在家,全靠郓哥卖梨过活。
只见郓哥身穿灰色布衣,已被鲜血染黑,其人皮肤苍白、冰冷,呼吸短而急促,明显是失血性休克症状,早已失去意识,否则打死也不会来西门生药铺。
来保效率倒是高,下手也够狠,陈宁果然没看错人。
在陈宁检查时,赵镖头开口道:“老爷,他没得救了。”
赵镖头在走镖生涯中常有厮杀,各种刀伤和死人见过不少,一看郓哥的模样就知道没救了,其胸腹中了十三刀,创口很短,只有两厘米左右,但创道很深,是典型的匕首刺伤,这比用刀砍出的皮外伤严重得多,必定伤及脏腑,神仙难救。
“总要试试。傅二叔,拿止血散和白布来。”
经过一番抢救,郓哥还是断气了,陈宁看着手上的血有些发愣。
一众百姓堵在门口安慰道:“大官人,您尽力了。”
“是啊,郓哥伤得太重,神仙来了也没用,大官人千万别自责。”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陈宁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心说这是一个命比草贱的年代,饿死、冻死、病死、横死、枉死者不在少数,想完成任务,这双手恐怕还会沾染更多的血!
低头看了眼郓哥的尸体,陈宁吩咐道:“陶大柱,叫两个人把尸体送回去。”
“大官人,俺和刘五去就成!”
刘五直想骂娘,外面天寒地冻,鬼才想去!
可陶大柱已经说了,刘五也不好反驳,只得跟陶大柱推着板车,将尸体送走。
血液如盛开的鲜花洒了一路,仿佛在为郓哥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