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放羊回来,和奶奶一起吃饭,奶奶问了句:“听说王子今天过来了?”
山丹有些不耐烦:“他又不是找我来的,与我何干?”
“忘掉他吧。”
“我没想他。”山丹的语气有些生硬。
奶奶微微叹了口气。
山丹感到难过,有泪珠悄然坠下,她赶忙埋过头用手抹去。
可她实在忍不住了,放下手里啃着的羊腿,起身跑出了毡房。
泪止不住哗哗流淌,她咬着嘴唇没有让声音发出来。
她知道正如奶奶说的,该是忘记他的时候了。
在这之后,有好长时间山丹都没有见到阿多木。
她猜想看来是他彻底把她给忘了,这样也好。
山丹不知道的是,这些日子阿多木又出征了,一来一去已经是冬天了。
这次他们不是与汉军征战,而是与山南的羌人发生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决战。
羌族是源于西部的古羌,被称为云朵上的民族。先秦之前,我国历史上是没有民族划分这一概念的。春秋战国时期,由于诸侯国众多,对人的来源区别以所在国相称,如秦国人称秦人,魏国人称魏人,齐国人称齐人等,以此类推。刘邦在推翻秦帝国后曾被封为汉王,地点在今天的陕西省汉中一带,后来战胜项羽后称国号为汉,居民为汉人,军队为汉兵,因影响深远,其居民后来演变为汉族,成为中华民族的主体民族。众所周知,汉族是中国古代多民族在长期发展融合中形成的,不是单一的纯民族。羌人在游牧生活中对羊很崇敬,因为羊是羌人养殖和维持生活的主要畜种,羌人部落以羊为图腾,“羌”字就是由羊的象形文字转化而来的,羌也是“牧羊人”的意思。
据说在上古时期,蚩尤与黄帝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蚩尤被黄帝击败并杀死,他的后代一部分向西迁移并与当地的土着居民融合,形成了历史上的古羌人。商周以来西部羌人在长期的大迁徙中,向我国东南出击,尤以向西南气候温暖地区的发展较为突出,时至今日,我国西南地区的四川、贵州、云南等省区中,彝族、纳西等十多个少数民族和缅甸联邦共和国的缅族、克钦族等大部分民族,都是我国西部羌人的后裔。
据史书记载,春秋时期,古羌人在甘肃等地建立了义渠国。后来,由于秦国的强大压力,羌人进行了大规模的迁徙。而居住在山南河湟一带的羌人就是由桥陇山脉西迁而来的一支,经过战争,征服当地土着,并与之慢慢融合,依水定居了下来。
羌人好战,在商周时期就与中原的王朝存在着激烈的军事斗争,甲骨文中出现的“师伐羌”、“众人伐羌”的文字记录就说明了这一点。
匈奴人要征战羌人,意味着战争又起,这不是雁儿想看到的。她问若褆,“非得这样吗?”
若褆说:“不是我们要这样,而是山南那边的羌人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闯进祁连山牧场,掠夺我牧民和牛羊,这还了得,必须得到惩治。”
湫儿:“羌人是干什么的?”
若褆:“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依靠放牧为生,有一百多个部落,分散在广袤的高寒地区,靠近祁连山南麓的河湟地带有十几个部落,是最富庶的地方。”
雁儿说:“那么多部落岂止是你能打过的?”
若褆:“别看他们部落多,人口并没多少,而且各个部落互不隶属,击溃很容易。过几日就是满月,是我们出兵的好日子。”
雁儿担心:“可这眼看天都冷了。”
若褆说破:“不要紧,待封山时,我们就收兵回来了。”
雁儿无力阻止,只能摇头。
就要离开,阿多木前去和母亲告别,和兰竺一起到了后庭的大殿里。
阿多木说:“要出征了,孩儿与母亲辞行。”
兰竺说:“我也要去。”
雁儿阻止了:“你就别去了,打仗是男人们的事。”
兰竺还想争取:“不是,我早就……”
阿多木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你就听母亲的吧。”
兰竺不情愿,又不好再说什么。
出征大军进入祁连山,从大斗拔谷穿越,雪山,白云,羊群,骑马的牧人,挤奶的姑娘,还有从天际飞来的雄鹰。
出了峡谷,地形一下子开阔了许多,羌人建起了许多房屋,牧场上也有不多的毡房。匈奴人的突然出现,让羌人感到措手不及,一时不可能集结兵力,仓皇逃离。匈奴轻而易举快速推进,所到之处遇到的抵抗也是有限的。在河湟谷地,羌人已经得到消息,摆好架势与匈奴人进行了最大的一场决战。在冷兵器时代散兵线就等于把自己的小命直接送给了敌人,要保证自身的安全和最大程度的发挥战斗力,结阵是必然的选择。
匈奴依靠强大的骑兵冲进对方的战阵中去,很快将对方阵型冲散,搅乱,这使得羌人士兵慌乱,导致溃散,溃兵被匈奴军追杀。到了这时,被击溃的羌人害怕变成了绝望,唯一的希望就变成了敌人不杀降。
打仗就像斗鸡,一方凶狠不怕死,另一方不凶狠怂了,就变成了一方追杀另一方而且一旦成追杀之势,就兵败如山倒了。所以比敌人更凶狠,更不怕死,才是唯一的出路。
一番番刀光剑影,有备而来的匈奴人占了绝对的优势,得以逃脱的一些羌人往西而去,进入更加广袤的湖海深处,自此再也不敢进入祁连山侵扰匈奴了。
当前方追杀的时候,后方焉支城里的雁儿和兰竺牵挂着出征的亲人们。在草地上,雁儿在兰竺的陪同下漫步走来。
兰竺说:“阿多木他们走了这么多天了,不知多会才能回来。”
雁儿说:“应当快了,王爷说在封山前一定回来。”
兰竺文:“母亲担心吗?”
雁儿回应道:“这些年我都习惯了。记得阿多木第一次跟他父王去征战,我的心几乎就没安宁过,时常做噩梦,梦见他浑身是血,在呼唤母亲。”雁儿无奈地叹息,“唉,这没完没了的打仗啥时候是个头啊!”
兰竺说:“阿多木是个勇敢的雄鹰,上天会保佑他的。”
在牧场毡房前,山丹坐在大石头上愣神,奶奶抱着几根柴禾走过来。
奶奶说:“听说王子出征打仗去了。”
“是嘛,多会的事?”山丹焦急地站了起来。
“还说把他忘了,你怕是难了。”
山丹复有作做下了:“奶奶,你让我安静一会吧。”
奶奶叹气:“唉,孩子,那不是你的。”
山丹不爱听:“别再说了。”
奶奶说:“听说王子娶的是浑邪王的女儿,人家是公主。”
山丹心里难过:“求求你了奶奶。”
奶奶有说了句:“不过你的身世也应当……”
山丹扭头:“你说什么奶奶?”
奶奶知道说漏嘴了:“哦,没什么。”抱木柴进了毡房。
山丹感觉奇怪,不解地望着奶奶的身影。
多天后,出征的骑士们凯旋归来,焉支城街面热闹非凡。
雁儿和众多女人们在翘首迎接。
兰竺手一指:“母亲,快看,他们来了。”
一杆挑头的旗帜从山的垭口冒出,既而大队人马滚滚而来。
待走近了,人们看见若褆负伤了,胳膊被布带吊了起来。
雁儿大惊,急忙迎上前去:“你怎么了这是,要紧吗?”
若褆说:“还行,没被伤到骨头。”
卫士长昆仕从马上下来,扑通跪在雁儿面前:“阏氏,是属下没有保护好休屠王,属下该死。”
雁儿问:“说说怎么回事?”
若褆接话道:“你别问他了,他只顾着和敌人交手,哪里知道具体的,等回到王宫我慢慢告诉你吧。”
昆仕说:“阏氏,你责怪我吧,我没保护好王爷。”
若褆说:“好了,没人怪你,打仗哪有不流血的。”
雁儿见昆仕身上也有血:“你也受伤了,不打紧吧。”
昆仕说:“阏氏,我没事,就是流了点血。”
雁儿:“起来吧,回牧场去修养一段时间吧,红柳和孩子们在等着你呢。”
昆仕站起说:“谢谢王爷、阏氏。”
雁儿又问:“阿多木呢?”
昆仕回望:“在后面断后。”
雁儿抬眼看去,兰竺已经往后面跑去了。
待回到王宫,雁儿想知道若褆究竟怎么负得伤,问:“到底咋回事?”
若褆说:“在出发之前我也考虑了羌人的战斗力,没想到他们很血性,在河湟谷地,那里是羌人的中心,那些人一上来就是一股不怕死的劲,起初还把我们给打闷了。到底他们还是缺乏必要的训练,几个回合后破绽就出来了。”
雁儿说:“你说得这么轻巧,自己又是怎么受得伤?”
若褆说:“没防备,被鹰给啄了一口。原以为胜负已定就要结束了,就在我观察情形的时候,那个被我砍下马来的部落首领突然又活了,从地上跃起直接挥动长刀冲我而来,我本能地举刀一挡,手臂被对方的刀尖划破了。”
雁儿放心了:“真够悬的。没伤着骨头就好。”
若褆说:“让你担心了。”
雁儿说:“那是,我是你的阏氏。”
若褆说:“这点伤不算什么,最让我高兴的是此番征战除了给羌人一定的教训外,以后祁连山不但将安稳无忧,还与羌人诸多部落形成了联盟,将来共同对付来自汉王朝的威胁。”
雁儿:“给我说这些,我哪里懂得。不过我真希望不要再打仗了。”
当天晚上,凯旋而归的勇士们围着篝火庆功,又是唱又是跳,被掠夺来的羌家女人在清冷的漠风里瑟瑟发抖、哭泣。
阿多木扭头走开。
兰竺喊叫着跟了过去:“我勇敢的雄鹰,阿多木!”
没有心思参加篝火会的阿多木自己的住所,与兰竺在对酌饮酒。
兰竺颇为遗憾地说道:“这次真想和你一起去山南,听说那儿有个湖泊大的望不到边。”
阿多木点头:“是,的确很大。等明年天热的时候我带你去好了。”
兰竺高兴了:“那好啊,就我们两个。”
阿多木说:“羌人很粗野,到时不怕把你给抢了?不过你正好做他们部落的王后,是不是也挺好?”
兰竺不悦:“去,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盼望我被抢走才好。”
阿多木嬉笑:“干嘛不高兴了,逗你玩呢。”
兰竺说:“我哪都不去,就守着你。”
阿多木哄她:“好,好,你是我的阏氏,我怎么会让别人抢了去。”
兰竺说:“可我觉得你怎么心里有别人。”
阿多木故意:“说什么呢,怎么会。”
兰竺一双凝视阿多木的目光充满深情与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