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说:“你该回去了,时候不早了。再说让人见了不好。”
若禔已是欲望难耐:“有什么不好,我说了,从今夜起你就是我的女人。”
雁儿摇头:“这不行,怎么可能。”
若禔端起酒器一饮而尽。
“是你放走了那个汉人。”若褆突然换了个话题,想逼迫雁儿就范。
雁儿一惊,似乎在掩饰紧张、辩解:“我也不知道他会趁乱跑掉。我倒是让守卫王宫的最后两个护卫出城去帮你了。”
若褆直视:“这我知道,但那个汉人呢,真是这样?”
雁儿目光躲闪:“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若褆说:“这我相信,你让阿多木都冲锋陷阵了,知道你支持我。你提到后面来的那两个护卫,还真亏了他们,当战事处于胶着状态的时候,艾多斯的一股步兵从背后偷袭,正巧和他们两个相遇,顿时短兵相接,拼死搏杀。就是这短暂的延缓让我的卫士们有了掉转刀枪的时机,奋勇迎上,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后,袭击者全部殒命,那两个护卫还有部分卫士也倒在了血泊中。”
“他们很忠诚,也很勇敢。”
“我之所以现今能安然无恙,我得感谢你,关键时刻,是你帮了我。我在惊出一身冷汗的时候暗暗庆幸,这分明是上天不该让我命绝啊!我的确得好好感谢你!”
雁儿笑了,故意问:“怎么感谢?”
若褆拍着胸脯:“用我的心,还有我对你的情。”
雁儿不爱听:“又来了!”
若褆的舌头渐渐有点打卷:“我是真诚的,你也是真诚的,一直站在我一边。”
雁儿说:“因为我坚信休屠部落的王位一定会是你的。”
若褆说:“你出城的时候是阿依赶的车,你和那个程崮就坐在里面。”
雁儿说:“那是他们猜的。”
若褆说:“可那个阿依从那天后再也不见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雁儿的确趁乱放走了程崮。
那天若褆和艾多斯在戈壁上交战,雁儿来到羊圈,告诉程崮,焉支城巡逻的军士们都被调上去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你们得赶紧走。阿依听了说,“我儿子安尔还在草原上呢。”一提起这个孩子谁都知道,这是匈奴人为了防止程崮逃跑,在他儿子一岁的时候就把那孩子寄养在草原上的牧民家里,让不知底细的人想找都找不到。雁儿说,“你们先走,等以后我想法打听。”程崮说,“城门有岗哨,就凭这我们也出不去呀。”雁儿说,“我用我的辇车送你们出城。”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守城的军士一看赶车的人是阿依,询问出城干什么。阿依说,送阏氏去迎接浑邪王派来的人马,不然大王子快顶不住了。军士是认得阿依的,她原先一直跟在阏氏身边进进出出的,按平时不用说什么就放行了。可现在外面正在交战,大王子下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出,这让他们为难了。一个年龄大的军士说,“我知道浑邪王是李雁儿阏氏的哥哥,可大王子有令……”就在军士犹豫不决时,雁儿从轿厢里探出身子,“怎么,连我也出不了城?我去迎接浑邪王派来的人马,耽搁了大事将来大王子怪罪下来你们还有活吗?”军士一说话的真是阏氏,又被一顿呵斥,那里还顾不上盘问,陪着笑脸赶紧打开了坚固的城门。
大轱辘辇车顺利出了城,在进入焉支山后,看看身后一片安静,雁儿对程崮说,“就送你们到这了。”
程崮感激万分,给雁儿单腿下跪:“整整十年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天啊!程崮铭记阏氏的恩德,倘若还有缘相见,将来程崮定将报答。”
阿依和张孜也一同跪下了。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阿依站起,扑过来紧紧抱住雁儿:“阏氏,我舍不得你呀!”
雁儿拍拍阿依的后背:“走吧,姐姐也舍不得你。”
“不如姐姐和我们一起走。”阿依松开雁儿,不舍地望着。
雁儿摇头:“我哪儿都不去,这里有儿子,这里就是我的家。”
阿依如实相告:“姐姐,这里也有我的安尔,可我得跟程崮走,我不能没有他。”
雁儿说心想,这就是我们女人。一个女人一旦把身子交给了男人,连她的心也就属于这个男人了。“赶紧走吧,没时间了!”雁儿推开了泪流满面的阿依。
待程崮三人消失在焉支山的密林深处后,雁儿站在旷野上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抽空了,别人尚且还有机会能离开这里,而自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这里有疼爱自己十几年的丘林,如今他危在旦夕,她不可能就此弃他而去。何况这里还有疼爱的阿多木,他不能没有母亲。
就在之后不久,雁儿看到一股巨大的尘埃卷起,接着如雷般的马蹄声传来,看来浑邪王真派出人马前来支援若褆了。
雁儿的脸上露出一缕笑意。
到了这会,雁儿面对若褆的质疑,说:“我出城迎接你的援军,这也有错?”
“当然那没错,我很感谢。”若褆又步步紧逼:“可你不该放走程崮,他是带着使命的。”
雁儿说:“这我不知道,我知道他仅仅是个商人。他在这里还教会我们如何盖房,也教大家耕种粮食。”
若褆说:“他是要去联络西域诸国攻打我匈奴的。”
雁儿说:“我不知道。不过该来的注定要来,躲不过。”
若褆问:“这么说你的心还在汉地?”
雁儿回应:“心在哪不要紧,重要的是我已经是匈奴的女人,还生了儿子。”
若褆说:“你不怕我杀了你?”
雁儿一笑:“我原本就是个羔羊。”
若褆语气有些威胁:“程崮跑了,可他的儿子还在。”
雁儿心被悬了起来:“你想怎样?”
若褆发狠:“还能怎样,只能把程崮的儿子扔到草原上去喂狼。”
雁儿惊呆了:“你不能,他还是个孩子,那也是一条生命啊!你这样做就不怕上天惩罚?”
若褆冷冷笑了:“那你以为该如何处置才好?”
雁儿说:“把安尔交给我,我养他好了。”
若褆居然笑了:“莫非你想收他做儿子不成?”
雁儿点头:“是,不行吗?”
若褆说:“你已经有了阿多木。”
雁儿说:“再多一个儿子也无妨。”
若褆说:“难道你不想和我也有个儿子?”
雁儿不语了,再次把头垂下。
最是那低头的温柔,让若褆把一切都放下了,就放不下她。他痴痴地望着,眼里多情。
雁儿发觉了:“干嘛那样看我。”
若褆说:“好吧,既然我喜欢你,那就依你的意,留下那孩子吧,交给下人抚养好了。”
雁儿端起酒樽:“我替安尔感谢王爷的大恩大德。我给你敬酒。”
若褆接过酒樽,深情望着。
“别逼我好吗?”雁儿说。
“我没逼你,一切都取决于你的决定。”
“你容我想想。”
雁儿羞涩,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回应了若褆。
若褆又转换了一个话题:“这次浑邪王帮了我,我已经让赵辛他们去办了,当年攻打乌孙国,缴获的财物大部分给了你哥哥,他应该满足了。”
雁儿说:“兰诺应该不是个贪婪之人。”
若褆喝多了酒,实话也说出来了:“但他心里有你,这是真的。”
“又来了。你喝醉了。”
“我说的是实话。如果阏氏心里也有浑邪王,我可以成全你们,说话算话。”
雁儿站了起来:“你给我打住。我是个人,不是物品,岂能让你们这样用来交换。”
若褆明白了: “你有这话就好。即使将来兰诺有意见,大不了我去赔罪,或者我去找右贤王从中斡旋调和。”
“用不着他出面,”雁儿又说:“他和他女儿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若褆说:“提起右贤王,其实他对不起我,但他是王爷,我对他无可奈何。”
“你想说什么?”
“右贤王欠我一个人情。他的大女儿须卜阏氏是有些任性,主要是当初大单于过分宠爱你,她心里不平衡,才那样对待你。这是一个女人应有的妒忌。”
雁儿说:“她分明是要害死我。”
若褆说:“她不也遭到惩罚了嘛。”停顿了下,“你有所不知,她还有个妹妹叫仰仪,不瞒你说,在我年少时就喜欢上了她。”
雁儿觉得这里有故事,来了兴趣:“说说看。”
若褆说:“那年我十六岁,像阿多木这么大。自莫都单于平定通古斯后,父王就在右贤王麾下担任部落的首领……”
那时的草原静谧安详,点点毡房星罗棋布。
红石岗下,若褆骑马而来。
清澈的湖水,美丽的少女仰仪在湖边戏水玩耍。当马蹄声响起,仰仪回头望去,马背上的若褆已经来到跟前。
湖水般明澈的眼眸,还有仰仪嘴角翘起的迷人的微笑。
显然若对这个不期而遇的美丽的女子给迷了,她的容貌,她的微笑,她的婀娜,无不让英姿勃发的若褆难以忘怀了。从这以后,她的身边不时会出现他的身影。
草原上,仰仪唱歌跳舞,旋转中看见若褆从一片花丛中走来……
晴朗的天空,若褆和仰仪并肩行走在草地上……
下雨了,若褆牵着仰仪的手奔跑,快速躲进红石岗的悬崖下……雨纷纷,四目凝望。若褆用手轻轻拂去仰仪脸上的水珠,仰义甜甜地笑着,若褆感到醉心……
可是右贤王闪电般把仰仪嫁给了莫都的舅父贺兰,那时的贺兰刚刚当上了新的左贤王,地位仅次于龙城的大单于,而他的大阏氏不久前得病归天了,仰仪嫁过去后直接顶替了那个位置,这也是权利之争下利益集团交易结果。
至此,若褆心中的一盏明灯熄灭了。
高岗上,若褆痴呆呆望着一队送亲的车马去向远方……
若褆实在受不了思念之苦,几个月后他骑马到很远的克鲁伦河去找仰仪,不为别的,就想看她一眼。
一条弯曲的车辙伸向远方。转场中妇孺乘坐大轱辘车,健硕负重的驮牛,云一般滚动的羊群……
在在那一年的季节迁徙中,可能是上天念若褆孤寂可怜,让他再次看到了她的身影。
若褆顿马站在路边,仰仪坐在大轱辘车上。
四目相望,距离渐渐远去。
夜晚的草原,毡房星星点点。几顶大穹庐显赫地高高耸立在一处高台上。月牙初升,若褆站在山岗上了望……
月牙躲进了云层,若褆依旧站在山岗了望……他在痴痴等候,知道她会来,这是心灵的感应。果真,万籁俱寂的时候,她趁左贤王贺兰酒醉后,躲开巡夜的士兵,不顾一切地奔来。
若褆也在奔跑……
两人紧紧相拥……
深秋枯黄的草丛,若褆和仰仪忘我地滚动,片片草茎被压倒……苍穹上的星儿眨眼,夜出觅食的土拔鼠支棱起身子窥望……
当月牙偏西的时候,空荡荡的草地上只剩下仰躺的若褆……
讲述东岸这里,若褆不往下说了。雁儿被若褆的情感经历所感染,也被感动,心潮起伏。
雁儿问:“你们就在野地你们有了肌肤之亲?”
若褆承认了:“是的,她给了我。”
雁儿还想知道后续的结果:“之后再见过她吗?”
若褆摇头:“一年后,我第一次踏上了征战之旅,偶然遇到左贤王的一个手下,从他那里我才得知,她因难产死了,那个孩子也没有活下来。”
雁儿惊愕:“天哪……”
若褆说:“听到这消息,我五雷轰顶,几近崩溃。”
数年前的往事似乎就在眼前,野地里若褆纵马奔驰……若褆从马背上跌落……若褆跪伏在山岗上,歇斯底里问询苍天,叩击大地……乌云漫天的苍天沉默,大地不语……
时隔多年,每每想起,若褆的心还在隐隐作痛。此时他从伤感中回过神来,对雁儿说:“不瞒你说,我的心被她带走了。这多年来,我已经平静了,对别的女人从不去多想。可你出现了……”
雁儿不知该咋说:“我……”
若褆说:“攻下焉支山,我替父王去迎接你,就在见到你的那最初一眼起,不知怎么了,我一度死了的心轰然复苏了……”
雁儿说:“你为我与劫道的黑衣人决战受伤,我一直记着。可你不该……”
若褆说:“可我管不住自己……”
“你呀!”雁儿知道自己的心理防线正在一点点崩溃,看来接受这个男人不可避免,迟早的事。一旦有了心里变化,她看他的眼神多了暧昧,神情也渐渐变得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