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宗的儿子周明明又给他闯了祸。这次周明明直接被抓进了派出所。
薛伟军先去了派出所,但他低头哈腰,好话说了一箩筐,长街二队的赵晓雷就是不肯放人。赵晓雷给薛伟军下了最后通牒,让周明明的直系亲属来,多了一个字都不肯再说。
薛伟军只好请周望宗亲自出面。
周望宗一边换衣服,一边问薛伟军:“那个混账打了谁?”
薛伟军说:“这件事我还没有搞清楚,派出所口风紧得很,一炮轰不出个屁来,长街二队的赵晓雷铁了心地跟您过不去。”
周望宗按住左鼻孔,擤擤鼻涕,国字脸下巴撇出半寸,努了努上下嘴唇:“赵晓雷?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薛伟军恨恨地说:“就是个干活儿的,不过,听说,去年夏天,他在什么‘红顶黑’专项行动里立了功,抓了‘红顶黑’的二当家。”
“哦?”周望宗上了心。
“红顶黑”是一群拐卖妇女儿童的亡命徒,朝北地区吓唬小孩的歌谣都不用妖魔鬼怪,只说“红顶黑摸头”,小孩就立马乖乖的。
周望宗摸着下巴,皱起了眉头。他问薛伟军:“黎占米有消息吗?”
薛伟军说:“听牛副局长说,上一次赵晓雷他们只抓了二当家,并且人在现场就受了枪伤,带回去还没等审出什么就嗝屁了。嗯,黎占米说一切正常。”
黎占米本来在长天市松溪区毛条屯一个毛巾厂食堂里做帮厨工人,张毅恒看中了毛巾厂的地皮,没费多少功夫就把毛巾厂夷平了。
但最后讨论工人下岗赔偿的时候,黎占米站在食堂的大灶上,扯着一根引信,把煤气罐排在四堆棉花包上,就是不同意。
张毅恒到现场,看黎占米豁出命的架势,生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就悄悄派人给黎占米递了话,他不是个厨子吗?只要做道合张毅恒胃口的小菜,张毅恒就给他份新工作。
黎占米命都不要了,要是下岗了,他的老婆孩子也别想活了。张毅恒的口信传到,他拿着剔骨刀,揪住自己下巴上的一绺胡子,用刀剑轻轻一挑,胡子就落了地。他怒目圆睁,粗声粗气地喊:“要是哪个敢骗老子,老子就把他截成两段!”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破马张飞,切起小菜来却精致如丝。他抓起一把断魂椒,眼睛一眨不眨,手起刀落,红色的断魂椒就细如米粒。围观的人呛得连声咳嗽,可黎占米比头大象还勇猛。他在铁勺里倒上油,放在煤气炉上左三圈右三圈地烧热,一手抄起红米粒撒进去,勺子就像瓦斯弹一样冒起了烟。厨房顶上黏在蜘蛛网上的蜈蚣伸伸细密的腿,辣得一动不动,风一吹,正好掉进黎占米的勺子里。
张毅恒没有别的特别嗜好,就是爱吃辣。黎占米把长勺伸到他鼻子下头,瞪着他,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当官的,敢吃吗?”
张毅恒哈哈大笑,当即让黎占米做了自己家的厨子。
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张毅恒有什么难处理的事,就让黎占米出面。黎占米话不多,只要把他的长勺敲上一敲,没有他搞不定的麻球烦。
周望宗像闻到断魂椒的辣味儿一样捂捂鼻子。赵晓雷连这个黎占米也敢惹,怕不是好对付的。看来这次,自己是要出出血了。
周望宗交代薛伟军去请长街二队的副局长牛向群,他给李仲森打了个电话。
覃舒接起电话,礼貌地询问着,说李校长正在开会。
周望宗一听是个甜美的女声,心里暗暗骂道:“李仲森这个假清高,还想空手套白狼,从我这拿项目。自己金屋藏娇,还在装模做样当君子。哼,真是够累的。”他不动声色地挂断电话,坐上迈凯伦,去了张毅恒的森达集团。
李仲森正在组织长天师范大学职称评审会议。从孙昱仁的丧礼上马不停蹄地回到单位,李仲森已经疲惫不堪。
青年教师一个一个毕恭毕敬地汇报着自己的成果,乔增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孙昱仁的葬礼上尽来了些不顶用的人,乔增德的算盘失灵了。孙平尧从孙家回来,眼泪就没断过。乔增德看着就心烦。把乔丁钩、于春梅送回家,乔增德白天看孙平尧以泪洗面,晚上听乔其哭声震天。毛秀春一门心思全放在了孙平禹身上,他这个女婿什么也没捞着。
散会后,李仲森叫住了乔增德。
李仲森客气地说:“乔老师,你来长天师大多久了?”
乔增德诚惶诚恐地回答:“来了已经是第六年了。”
李仲森笑了笑,开门见山地说:“嗯,你不用紧张。我跟你岳父孙昱仁也算旧相识,咱们私下也算认识。这次职称晋升,按照你的成果来看,还远远不够。今天的会议只是初审,两个礼拜后,还有一次终审。你要想想办法。”
乔增德心下惊喜,李校长是在暗示他还有机会。
李仲森接着说:“我看年轻老师里,你是南湖师大樊崇峻的学生?”
乔增德连忙点头,说:“樊教授德高望重,是我一生敬仰的恩师。只是我这个做学生的不争气,给他老人家丢脸了。”
李仲森摆摆手:“哎,哪里话。樊教授的声名我是听过的,正如虎父无犬子,樊教授的学生也不会太差。你还是新人,还需要历练和成长。这样,我这儿正好缺一个文稿统筹,覃舒自己忙不过来,你辛苦些,来给我写写稿子。这也是我对你们年轻教师的考验。如果写得好,我作为校长,也不能埋没了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