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床上几乎奄奄一息的少年,他亦心疼不已,当年曹将军也曾在东宫当过侍卫,他们彼此意气相投,十分交好。
眼前的少年他并不陌生,曾喊过他“万叔”,曾被他举至头顶过。
今夜的营救行动,他亲自参与制定,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每一条路线,他们都几经推敲,计算,细细演练过许多遍。
从收买运泔水的内监,假装行窃被发现,被追赶中故意露出破绽,受伤佯装不敌逃跑,到皇宫外的接应,再到来到这所宅子,甚至将黄大夫早早接来等候,都是他们的谋划。
如今终于将人从守卫森严的宫禁中救出。
服用了一些汤药后,曹景澜恢复了些力气和精神,他挣扎着坐起身,齐民瞻赶忙过去搀扶,拿了个软枕给他垫在身后。
曹景澜环顾四周,一脸茫然和戒备:“你们说要带我去见太孙,他人呢?”
齐民瞻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
“我在这里。”
曹景澜细细打量他,剑眉紧蹙,他两年前离开京城,去了边关父亲麾下。
才两年不见,一个人的容貌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我易了容,与之前变化很大,因此你认不出。”
“如何证明?”
“你左半边屁股上的两排牙印,是我们五岁打闹时,我咬的。”
“谁让你说这个了?!”
“一时想不起来别的。”
屋中陷入沉默,曹景澜苍白的脸上浮起了浓浓的血色。
那时他们第一次见面,曹景澜被送入东宫当皇孙伴读,两人都已习了武,于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比试。
五岁孩童的武力值有限,只短短几招,双方就都乱了章法,扭打在一起了。
谁也不肯服输,从手脚并用,到用头撞,用嘴咬。
彼时夏日,衣衫单薄,齐民瞻发了狠,在小曹景澜的屁股上留下了两排血痕。
事后,一个怕被训斥无尊卑,一个怕因出口伤人被罚,都没告诉旁人。
齐民瞻寻了药膏子,每日亲自给曹景澜涂抹伤口,没过多久就好了。
万管家嘴角抽了抽,经历了一番生死,两个毛孩子见面,竟然先谈论起这些没用的了!
他轻咳一声道:“曹家小子,你可还识得我?”
曹景澜转头看向他:“是万叔?”
万管家颔首,默了片刻,问:
“那日宫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还记得?”
提起此事,曹景澜胸口起伏得厉害,神情悲伤哀痛的看向齐民瞻:
“我父如何了?”
“被乱箭射杀而亡。”齐民瞻道。
闻言,曹景澜面色悲戚,两滴热泪滚落下来。
少顷,他闭了闭眼:
“那......我曹家满门......如何了?”
“……皆已斩首。”齐民瞻艰难开口。
曹景澜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水不断奔涌而下,口中是难掩悲伤的哭泣。
过了许久,他方擦干泪水,看向齐民瞻道:
“我曹家会不会叛乱,相信太孙心中早有决断。”
齐民瞻心中沉重:
“曹家男儿世代守边卫国,满门忠烈!曹将军一腔赤胆,铁骨铮铮。”
“好个满门忠烈,铁骨铮铮!却没死在战场上,没死在与敌厮杀时,而是死在了皇权争夺里!还背上了个乱臣贼子的骂名!真是天大的讽刺!”
曹景澜双目猩红,越说越激动,最后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
齐民瞻面露愧色:
“我知道你有恨,等你养好身子,我任由你打骂,绝不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