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芷回到院子的时候,阮绵正在用晚膳。
她便没开口,只站在一旁服侍。
她家姑娘本是极贪口腹之欲的,往年这个时节,腊肉、火腿、熏鸡、腌鱼等顿顿都不能少。
如今却每日只有豆腐、白菜、面筋、菌菇、腌菜之类。
待服侍阮绵洗过手,漱完口后,青芷才将那玉坠子拿出,并讲了原委。
瞧见那玉坠子,阮绵立刻满脸震惊,待接过来仔细看后,更加难以置信了。
她有些恍惚,手紧紧攥着玉坠,指尖发白,几乎嵌到了掌心的肉里,竟也毫无知觉。
青芷很是疑惑:“姑娘当真识得此人?”
阮绵稳了稳心神,垂首略思忖了片刻道:
“将他带来后院的花厅。”
“是。”
青芷转身要出去,便又听阮绵道:
“避着人。”
青芷点了点头,出去了。
紫芸很有眼色,赶紧为主子打点衣裳。
临出门前,阮绵道:
“你提灯笼陪我去即可。”
紫芸点头,从一旁的小丫鬟手里接过羊角灯,吩咐她们看着屋子里的碳炉和茶水,便走到前面去照路了。
花厅位于阮绵院子的西侧,并不远,其前临有一片池塘,冬日赏雪,夏日观荷,还可以钓鱼或捕鱼。
素日阮绵和外院管事们议事也是在这里。
一路上阮绵思绪万千,这个玉坠子她当然识得,这原本是她所有,后来被一个人骗了去。
那人自幼性情乖张,飞扬跋扈,整日不学无术,纵马观花,打架生事,几乎将东宫的好名声都败光了!
有次为了争夺一名小戏子,他带着一众纨绔与另一方纨绔大打出手,将好几个世家勋贵子弟打伤打残,最后甚至闹上了朝堂。
参他肆意妄为,行止不端,暴力凶残,德行败坏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堆到了东宫。
太子气得愈加病重,却不得不强撑着身子去到大殿,向文武百官保证日后定会对他严加管教。
之后又拖着病体去那几个被他打伤打残的纨绔家里登门道歉,给予补偿。
那之后,他一改纨绔做派,去了顺天府当差,整日遍走大街小巷,巡视和维护京中治安。
这期间抓了许多惹是生非的纨绔,绝大多数都是之前参奏他的那些官员的家中子弟。
令当初那些义正词严、理直气壮指责他的朝臣颜面扫地。
他便是故去的太子和太子妃之子——齐民瞻。
民瞻二字出自《诗·大雅·桑柔》:“维此惠君,民人所瞻。”,乃先帝钦赐。
可惜这厮将先帝的期盼辜负了个彻底!
但先帝着实疼爱这个嫡孙,一年前硬是顶着文武百官的反对和阻挠,立了他为皇太孙。
关于这个玉坠子,她记忆犹深。
那是三年前,她第二次去东宫。
路过一处假山时,突然从空中落下一物,直直朝她的面门处袭来,她赶忙挥扇拍落。
忽然从假山后走出一位少年,很是气愤的责怪她害死了他的威震大将军,据说曾为他立功无数,一定要她赔偿。
她朝地上看去,才发现,方才被她打落的是只蛐蛐儿,彼时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显然是死掉了。
她知道他是东宫的七皇孙,也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蛐蛐儿的看重,她刚刚情急之下确实用力大了些,便真诚道歉并答应了赔偿。
她正要从荷包里掏银子时,他却说:
“不必麻烦了,拿你的扇子坠儿抵即可。”
她轻轻一笑:“这枚扇子坠儿并不值几个钱。”
“无妨,刚刚也确实惊扰了阮姑娘,不全是你的错,一枚玉坠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