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铃儿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一把紧紧抓住夏妈妈的手,张开那因压抑疼痛而咬得鲜血淋漓的嘴巴,声嘶力竭地问:“夏妈妈,你家主子是不是留子去母?我何其无辜?哪怕我做了鬼,也定会化作厉鬼,找你们索命,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夏妈妈猛地一怔,脸色犹如打翻的调色盘般复杂,她凝视着薛铃儿须臾,抽出薛铃儿紧紧抓住的手,一边教导薛铃儿呼吸,一边催促她用力。夜空中,婴儿的啼哭声犹如一把利剑,刺破了寂静山林的安宁,显得格外响亮。“是个男婴”,夏妈妈在春花秋月欢天喜地接过男婴转身手忙脚乱收拾的瞬间,如疾风般迅速将披风盖住了薛铃儿的脸,紧接着,那把冰冷的刀子无情地捅进了薛铃儿的身体。
她匆匆起身,对春花秋月说道:“天黑路滑,小少爷刚出生,赶紧回去找大夫检查一下,人已经被我处理了。”说罢,转身带着春花秋月和护卫准备离去。其中一个护卫想要上前检查一下薛铃儿的尸体,却被夏妈妈厉声呵道:“刚生完孩子就死了的女人,晦气至极,你没看见她身后就是个死人坟吗?难道你不想回府了?”
那护卫看了眼几乎全身都是血的薛铃儿,瞧地上啐了口唾沫。
“提前产子,为了大少爷的安全,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复命。”
夏妈妈说罢,带着众人护着男婴转身匆匆离开了。
躺在地上的薛铃儿,犹如风中残烛,此刻艰难地掀开盖在身上的披风。短短几分钟,周围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宁静,薛铃儿只能听见自己因宫缩而引发的疼痛,那无声的呻吟,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哀鸣。她已然拔出了夏妈妈插在自己腋下的那把刀,按照医书所写,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一切。当她再次看向怀中第二个出生的男婴时,竟感动得潸然泪下。更为自己的劫后重生而暗自庆幸。
薛铃儿强忍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如蜗牛般抱着男婴缓缓挪到坟头另一边的树下。她像寻宝一般,从树叶下找出了藏好的包裹,从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婴儿衣物,趁着夜色,为男婴做了简单的处理。她心里明白,夏妈妈或许是放了她一条生路,又或许是被她的话所触动,亦或是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对她产生了感情,动了恻隐之心。
无论如何,薛铃儿活了下来。或许夏妈妈并不知晓她腹中怀有两个孩子,又或许知道却只是奉命行事,只要一个男婴。
不管怎么样,薛铃儿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她慌乱的收拾妥包裹绑在背上,抱着婴儿,不得不拖着生产后虚弱无力的身体,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借着微弱的月色慢慢地向山的另一边走去。突然,前方左侧的天空被一片火红照亮,借助那片明亮的火光,薛铃儿惊讶地发现半山腰的庄子正在燃烧。她愣在原地,目光呆呆地看着那片火光,仿佛看到了护卫们骑着马护送着一辆马车沿着山脚下的道路离去。
薛铃儿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绪,有解脱、有悲伤、有痛苦……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她抱紧怀中的男婴,瘫坐在地上,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放声大哭起来。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衫。哭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