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惠农盯着李慕洲的脸看了好一会,实在闹不清楚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近在眼前是什么意思?
除了自己,在座三位,一位是得罪不起的大商,李慕洲刚放出来,肯定不会自己要求再进去,那就剩下徐清禳了。
可要是徐清禳,李慕洲又何必让自己放他出来,而且他这年纪似乎也偏大了些,与主家相差甚大啊。
见钱惠农眼光扫来扫去,李慕洲就知道他误会了,也不卖关子,压低声音说道:
“吴山驿驿丞张大成如何?”
李慕洲在狱中早就想好了,要是自己能出去,绝对不会放过张大成。
还说和我那便宜老爹是十几年的交情,那老子就送你去见他,你们老哥俩在下面好好的叙叙旧!
“张大成?不行,不行~”
钱惠农连连摇头,想着想着,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脑中似乎抓到一丝线索,但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李慕洲见他陷入沉思,心中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钱师爷,古语说的好,臣不密则失身,你可曾想过此事一旦泄露出去,最后谁吃的挂落最大?”
“李公子不必危言耸听,有话请直说。”
李慕洲拉过凳子,坐到钱惠农边上,低声说道:
“抓一只白鸭,张大成出工出力,分到的却只是小头,你说他会不会产生别的心思,比如把事情都记下来?
或者他自己私下绕过你和大人,自己干起这种营生,抓不到大的,抓两只小的总可能吧。
到时,如果出了纰漏,你想想,他是否会为了活命,把你们都给牵扯进来?
钱师爷,人心隔肚皮,事关身家性命,不可不防啊。”
说完,李慕洲夹了一块鸭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眼睛却一直盯着钱惠农。
他的话一下子就戳到了钱惠农最为担心的软肋上。
这抓白鸭的事可做但绝不可说。
自己肯定是不会说出去,那张大成会不会呢?如果他以后拿此事要挟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真要是事情被抖落出来,刘明堂是官,最多判个失察之罪,丢官回家,但自己估计是要去鬼门关上走一遭了。
钱惠农打理刑名多年,见多了人心险恶,反目成仇,抱着一起死的事,咀嚼着李慕洲那些诛心之言,越想越是心惊!
这么多年知府幕僚,钱惠农自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之辈,心中一转便已经拿定主意。脸上却没表露出什么,轻描淡写绕过了这个话题,问道:
“李公子好像是吴山驿的驿卒吧,今后有何打算?”
还能怎么打算,就这么混呗。
刚想这样说,李慕洲心中一动,呵呵笑道:“是啊,我也正在为此苦恼。
姐夫曾让我去钱庄帮他打理生意,我这人看见银子会笑,遇到那些账本却是它认得我,我不认识它,又不想白白拿了姐夫那份工钱,想了想,还是继续在驿站混着吧。
只是杭州城内谁不知我姐夫的大名,却有我这么个不成器的舅子,一事无成,说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李公子过谦了,大树底下好乘凉,有胡大先生这么一棵大树,李公子何愁前途晦暗!”
胡雪岩一直在边上听着,见两人说话藏头露尾,机锋频出,心中也是感慨,这杭州城内还真是藏龙卧虎。
不说钱惠农,就说李慕洲,原以为他只是心善加上一些小聪明,没想到竟然能和一只在官场中混了这么多年的老甲鱼说的有来有回,不落下风,似乎还达成了某种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