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不仅是李慕洲,就连胡雪岩也好奇的看向了钱惠农。
钱惠农想了想说道:“谋逆案不吃,人命案不吃,骨肉离散案不吃。”
“对,这三种案子吃黑,不仅容易败露,招人仇恨,而且容易遗祸子孙。当师爷,是在官场里混,要钱,就在官场里取。
哪个衙门没有挂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可又有几个官真正清廉如水,当官的拿九分,你拿一分,那就安全。就算出了事,还有官在前面挡着,大不了,换个地方再干。”
徐清禳说到这儿,老板正好把馄饨和卤鸭什么的送了上来,他也顾不得继续说,抄起勺子就舀了一只大馄饨送进嘴里,然后又夹了一个鸭腿,那吃相,活脱脱一个阿鼻地狱爬上来的饿死鬼。
而其他三人却因为他的话陷入了沉思。
“老前辈说的极是。在下受教了。”
如果说钱惠农一开始那声老前辈是客气,那这声老前辈喊的是心悦诚服。
徐清禳嘴里嚼着鸭腿,拿着筷子一指钱惠农:“既然你知道三不吃黑,那为何还要替人去抓那白鸭,你可知里面有多少凶险,要是主家反悔,你那大人一推六二五,那锅不就背在你身上了?你有几条命可以顶!”
李慕洲和胡雪岩一点也没有食欲,两人的目光就一直在徐清禳和钱惠农两人之间来回转移,此时都集中在了钱惠农的脸上。
特别是胡雪岩,他其实也不过三十五六年纪,好奇心也重,今夜能听到师爷之间的些许秘闻,也算是开了眼了。
这一百两银子花的值啊。
钱惠农脸色一黯,手落了下去,勺子在碗口一碰,发出“噹”的一声脆响。
“话是这么说,可时势逼人强,现在做钱粮师爷的还好,算盘珠子打一打,这钱就出来了,做我们刑名的,一年不过300两的年金。
现在这么乱,谁不想多存些钱,遇到个官司哪个不是吃了上家吃下家,非得把两家搞得家破人亡才算罢手。我不愿去做这等事,那只能是上面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了。”
说完,他心中突然一惊,自己做了二十几年师爷,心机也算深沉,怎么就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把心里话给露了出来,这道人有些古怪啊。
想着,他笑道:“你们看,我这还没喝酒,就尽说些胡话,哈哈,各位不要介意不要介意啊。”
李慕洲看了看桌上,呵呵,我就静静看你表演,我们根本没有点酒。
徐清禳也不知怎么了,不想放过钱惠农,指了指李慕洲道:“现在他放了,那白鸭你去哪里抓呢?”
“这就不用老前辈劳心了。”
钱惠农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说的太多了,开始竭力往回找补。
徐清禳不问了,拿起勺子吃起馄饨来,胡雪岩也觉得场中气氛有些尴尬,便找了个话头和钱惠农攀谈起来。
一个是见多识广的商人,一个是知府大人的心腹,都是经过场面的人,三言两语下来,倒是聊得有些投机,气氛渐渐又开始活络起来。
李慕洲一边吃着馄饨,一边想着件事,突然感觉脚被人踩了下,他抬头一看,徐清禳朝着钱惠农这边微不可闻的瞥了一眼。
徐清禳前面为自己铺垫了那么多,该自己上场了。
于是,他放下勺子,正色道:“钱师爷,这白鸭我给你找一只可好?保你满意。”
钱惠农笑着问道:“李公子说说看。”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