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穆公,那可是打心眼里知道百里奚是个人才,琢磨着要给他个上卿当当。百里奚赶忙推辞,说:“主公啊,我这点本事,跟我朋友蹇叔比起来,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您要是真想把国家治理得杠杠的,那就得请蹇叔出山,我给他打打下手就行。”
穆公一听,有点懵,说:“你百里奚的本事,我可是看得真真儿的,可这蹇叔有啥能耐,我咋一点儿都没听说过呢?”
百里奚就说了:“蹇叔的厉害,别说是您了,就是齐国、宋国那些人,也都没听说过。可我心里有数啊!我以前去齐国溜达,本想跟着公子无知混口饭吃。蹇叔拦住我说:‘可别去,去了准没好事!’我就听他的,走了,结果还真就躲开了无知那小子后来的灾祸。后来我又到了周国,想在王子颓那儿谋个差事,蹇叔又跳出来说:‘不行不行,去不得!’得嘞,我又听他的,拍拍屁股走人,这不,又逃过一劫。再后来我回虞国,打算在虞公那儿落脚,蹇叔还是劝我:‘兄弟,这地儿不能待!’我当时穷得叮当响,就想着能有个官做,有口饭吃,就没听他的,结果咋样?成了晋国的俘虏。您瞧瞧,我听他的话就能逢凶化吉,不听就差点丢了小命,他这脑袋瓜子,比一般人可强太多了。现在他老人家在宋国的鸣鹿村猫着呢,您赶紧把他请来吧。”
穆公一听,这蹇叔敢情是个隐士高人啊,就派公子絷装成商人,带着厚礼去宋国请蹇叔,百里奚也写了封信,让公子絷一并捎上。
公子絷收拾好家伙,赶着两辆牛车,就奔鸣鹿村去了。到了那儿,就看见几个庄稼汉在田埂上干活,一边干活还一边唱歌,那歌声悠扬得很:
山高高哟路难行,
夜茫茫哟黑咕隆咚没个灯。
咱在这田埂上把活干哟,
泉水甜哟土地肥得冒油星。
累了咱就伸伸腰哟,
五谷丰登乐无穷。
守着本分过日子哟,
管他啥光荣不光荣!
公子絷在车里听着,心里直感叹:“俗话说得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村里有这样的君子,连这乡下地方都透着一股高雅劲儿,蹇叔肯定差不了!”他下了车,问那些干活的:“老乡,蹇叔的家在哪儿啊?”
一个庄稼汉直起腰,瞅了瞅他,说:“你问这干啥?”
公子絷连忙说:“他有个老朋友百里奚,在秦国当了大官,托我给他带封信。”
那庄稼汉抬手一指:“瞧见没,前面竹林子深处,左边有泉水,右边有石头,中间那座小茅屋,就是他家。”
公子絷赶紧拱手道谢,又上了车,走了半里地,就到了地方。他抬眼一瞧,嘿,这小地方风景还真不错。就像那陇西居士写的诗:
翠竹林中景最幽,人生此乐更何求?
数方白石堆云起,一道清泉接涧流。
得趣猿猴堪共乐,忘机麋鹿可同游。
红尘一任漫天去,高卧先生百不忧。
公子絷把车停在茅屋外面,让随从去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童子探出头来,奶声奶气地问:“谁呀?”
公子絷笑着说:“我是来拜访蹇先生的。”
童子眨巴眨巴眼睛,说:“我家主人不在。”
公子絷忙问:“先生去哪儿了?”
童子说:“和隔壁的老爷爷去石梁那儿看泉水了,一会儿就回来。”
公子絷不敢随便进人家屋子,就坐在石头上等着。童子把门半掩着,自己回屋里去了。
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大汉,浓眉大眼,四方大脸,身材魁梧,背着两只鹿蹄,从田埂西边走过来。公子絷一看这大汉模样不凡,赶紧起身相迎。那大汉把鹿蹄放在地上,给公子絷行礼。公子絷就问他姓名,大汉说:“我姓蹇,叫丙,字白乙。”
公子絷又问:“蹇叔是你什么人?”
蹇丙回答说:“那是我爹。”
公子絷一听,又重新施了一礼,嘴里说道:“久仰久仰。”
蹇丙挠挠头,说:“您是哪位,来这儿有啥事?”
公子絷说:“我有个老朋友百里奚,如今在秦国当官,有封信让我带给你父亲。”
蹇丙一听,忙说:“先生快请进屋里坐,我爹马上就回来。”说完,推开两扇门,请公子絷先进屋。蹇丙又把鹿蹄拿起来,走进草堂。童子把鹿蹄接过去。蹇丙再次行礼,请公子絷坐下,两人就开始唠起了农桑的事儿,后来又说到武艺,蹇丙说得头头是道,公子絷心里暗暗称奇,心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百里奚推荐得没错。”
正说着,童子端上茶来。喝完茶,蹇丙让童子去门口等着他爹。不多会儿,童子跑进来喊:“爷爷回来了!”
原来蹇叔和隔壁的老头一起回来的,两人有说有笑,肩并肩走着。蹇叔一眼看见门口停着两辆牛车,吓了一跳,说:“咱这村子里啥时候来了这么气派的车?”蹇丙赶紧跑出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蹇叔说了。蹇叔和老头走进草堂,众人互相见了礼,依次坐下。
蹇叔说:“刚才我儿子说我兄弟井伯有信,快拿来给我看看。”公子絷就把百里奚的信递上去。蹇叔打开信一看,上面写着:
奚不听兄言,几蹈虞难。幸秦君好贤,赎奚于牧竖之中,委以秦政。奚自量才智不逮恩兄,举兄同事。秦君敬慕若渴,特命大夫公子絷布币奉迎。惟冀幡然出山,以酬生平未足之志,如兄恋恋山林,奚亦当弃爵禄,相从于鸣鹿之乡矣。
蹇叔看完信,抬起头问:“井伯怎么就被秦君看上了呢?”公子絷就把百里奚怎么给人当陪嫁,跑到楚国,秦君又怎么听说他有才,用五张羊皮把他赎回来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了又说:“现在我们国君想给他个上卿当当,可井伯说自己比不上先生您,非得请您到秦国去,他才肯上任。我们国君准备了厚礼,让我来请您。”说完,就叫随从从车厢里把聘书和礼物都拿出来,摆在草堂中间。
那两个老头都是乡下的庄稼人,啥时候见过这么大阵仗,吓得直往后缩,对公子絷说:“我们不知道贵人来了,没来得及躲开,您可别见怪。”
公子絷笑着说:“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国君盼着蹇先生去,就像大旱盼甘霖一样。还麻烦二位老人家帮忙劝劝,要是能把先生请去,那可真是太好了!”两个老头就对蹇叔说:“秦国这么看重您,您可不能辜负了贵人的一番心意啊。”蹇叔却摇摇头,说:“想当年虞公不听井伯的话,最后落得个亡国的下场。要是秦君真能虚心纳贤,有一个井伯就足够了。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不想在官场里混了,你们还是把礼物带回去吧,麻烦大夫帮我跟国君说声谢谢。”
公子絷着急地说:“先生要是不去,井伯也肯定不会留下来的!”
蹇叔低头沉思了半天,叹了口气说:“井伯空有一身才华,一直没机会施展,盼着当官都盼了好久了。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个明主,我也不能拦着他实现自己的抱负。罢了罢了,我就勉强为他走一趟吧,不过等事情办完了,我还是要回来种地的。”
正说着,童子跑进来喊:“鹿蹄炖好了!”
蹇叔就让童子把床头新酿的酒拿出来,招待客人。公子絷坐在西边,两个老头作陪,大家拿着瓦杯木筷,喝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公子絷就留在草堂住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两个老头带着酒来给蹇叔送行,大家还是像昨天一样坐着。喝了一会儿酒,公子絷一个劲儿地夸蹇丙有本事,想让他也跟着一起去秦国。蹇叔想了想,就答应了。然后蹇叔把秦君送的礼物分了一些给两个老头,嘱咐他们帮忙照看家里,说:“我这一去不会太久,很快就会回来跟你们团聚的。”又吩咐家人:“都给我好好种地,别让地荒了!”两个老头连连点头,跟蹇叔依依惜别。
蹇叔上了车,蹇丙赶着车,公子絷坐另一辆车,三辆车并驾齐驱,直奔秦国。
一路上晓行夜宿,很快就到了秦国郊外。公子絷先赶车进城,拜见了秦穆公,说:“蹇先生已经到郊外了,他儿子蹇丙也很有本事,我就一起把他们请来了,您可以安排他们做事。”
穆公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让百里奚去迎接。
蹇叔到了王宫,穆公亲自下台阶迎接,以礼相待,请蹇叔坐下,然后恭恭敬敬地问:“井伯老是跟我念叨先生的贤能,先生您有啥高见,能教教我这个糊涂人吗?”
蹇叔不慌不忙地说:“秦国这地方,偏居西土,挨着戎狄那些少数民族。地势险要,兵强马壮,进能攻,退能守。可为啥一直没能在中原诸侯里排上号呢?就是因为威望和德行还不够。没有威望,谁能怕你;没有德行,谁能服你?人家不怕你不服你,你还咋当霸主?”
穆公听得入神,又问:“那威望和德行,哪个更重要呢?”
蹇叔回答说:“德行是根本,威望是辅助。光有德行没有威望,国家在外面就得受欺负;光有威望没有德行,国内的老百姓就得造反。”
穆公连连点头,又问:“我想立德行,树威望,该咋做呢?”
蹇叔说:“秦国这地方,风俗和中原不太一样,老百姓缺少礼教,上下等级也不太分明。我觉得应该先教化百姓,然后再用刑罚。等教化起了作用,老百姓知道尊敬当官的了,这时候再给他们好处,他们就知道感恩;要是犯了错,用刑罚处罚他们,他们也知道害怕。这样一来,全国上下就像一个人的手脚和脑袋一样,齐心协力。当年管仲训练的军队,之所以能打遍天下无敌手,靠的就是这个。”
穆公眼睛一亮,接着问:“照先生这么说,就能称霸天下了?”
蹇叔摇摇头,说:“还不行。想称霸天下,得记住三个忌讳:别贪心,别冲动,别急躁。贪心就会吃亏,冲动就会惹麻烦,急躁就会摔跟头。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大小利害,就不会贪心;想想自己和别人的实力对比,就不会冲动;根据事情的缓急来安排,就不会急躁。主公您要是能做到这三点,离称霸就不远了。”
穆公一拍大腿,说:“先生说得太好了!您再给我说说,眼下啥事儿急,啥事儿缓?”
蹇叔想了想,说:“秦国在西戎这儿,这既是福也是祸。现在齐国的国君老了,霸业快不行了。主公您要是能好好安抚雍渭一带的百姓,再去收服那些西戎部落,让他们乖乖听话。等把西戎搞定了,就可以养精蓄锐,等着中原那边有变化。到时候捡齐国霸业的漏儿,再广施德义,您就算不想当霸主,都难喽!”
穆公听得心花怒放,说:“我能得到先生和井伯,真是秦国老百姓的福气啊。”当下就封蹇叔为右庶长,百里奚为左庶长,都是上卿的高位,还把他们俩叫做“二相”。又把蹇丙召进宫,封他做大夫。
自从这两位丞相一起执政,制定法律,教化百姓,兴利除害,秦国上下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史官都写诗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