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等卿古玩店消失了,一整个店面都消失了。
程寂慌乱的跑到地基上面,恍然无措的张望四周。
顿时,他对上官卿说了“离开”有了实感。
紧张,难以置信,不安,惶恐,化作声声咆哮,
“上官卿!你给我回来。”
程寂身子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膝盖和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但是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他握紧双拳,关节处的骨头感觉下一秒就要冲破皮肤,“咚咚咚!”他一拳接着一拳砸在地面上,眼泪也“滴答滴答”砸在地面。
一阵刺骨的寒风刮来,他嘴唇开始发紫。
突然,有雪花飘落在地上,他突然慌神抬起头。
双目猩红可怖,手背关节处因为摩擦受伤,还在滴血。
他仰头望着一贫如洗的天空,一片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肩膀上,手背上,但都不及他此刻心底的温度。
“你不是想要彼岸花吗?它都出现了,你回来好不好?”
程寂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流向脖颈,最后被冻住。
就像现在的他,冻在深不见底的寒池里,无人救他。
冥界,奈何桥畔。
上官卿再次出现在孟婆的草屋前,眼神空洞无光。
孟婆拿起汤勺乘了一碗孟婆汤,但没有递给她,“想好了?不后悔。”
“嗯。”她眼角耷拉着,双手无力的下垂,“我现在才知道他身上的孤煞星是因为我才有的,他半生情缘凉薄也是因为我,他之前生死簿上无死期也是因为我,若没有我,他应该拥有父母健全的亲情,还有爱情。”
拖累他一世就足够让她内疚,而如今,她又拖累一世。
孟婆没再说话,将碗递给她。
上官卿接过手,毫不犹豫地猛灌下去,眼角的泪珠却不可抑制的往下流。
一碗饮下,等她再次睁眼已经是另一幅神态,一副淡漠毫不在意的神态。
她皱着眉擦掉眼角的泪,眼里不解,“我为什么哭了。”
孟婆像面对其他鬼魂一样笑着说,“因为你走上奈何桥,就不再是你。”
世上再无上官卿。
“哦。”上官卿按照她说的往奈何桥上走。
奈何桥位于弱水之上,一头连接冥界,一头连接人间。
在她走到一半时,身后突然有人叫住她。
“上官卿!上官卿!”
上官卿是谁?好陌生的名字,
但她鬼使神差的回过头,只见冥王朝她挥手,大声吼道,“再见。”
上官卿平静地点了点头,她不认识他,也许以前认识吧。
奈何桥很长,长到她走到双腿发软,只能双手撑在大腿上,才能继续往前走。
前方雾越来越大,一米外的视线全被浓雾遮挡。
上官卿抱怨一句,“怎么走不到头啊?什么鬼地方。”
“不是我走不到头,而是你不愿意走到头。”空中突然传来一道老人的声音,“有些人半米就到了,而有些人走到精疲力尽也不过走了十分之一。”
“那我该怎么做?”她仰起头问,站在原地气喘吁吁。
“你该问你自己。”
问她自己。
她现在什么记忆都没了,就连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都不知道,只清楚她必须走过这座桥,走到头了,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么久了,也该到了。”她自言自语道。
不过一会儿,前方出现一道圆形池子,旁边写着,“恭喜你,找到回人间的入口。”
上官卿站在水池边,伸头看向水平面。
里面倒映着人间的一切,有产房即将产子的孕妇,也有重症病房里生病进入倒数的患者,还有正值青春年少肆意挥洒时间的少年郎。
以及她看到一位孤零零坐在海边的男人。
“他怎么哭了?”上官卿心脏突然有些不舒服。
她朝水面伸出手,莫名想要帮他擦掉眼泪,身体重心不稳,跌落到水池里。
后面她陷入沉睡,耳边只有风刮过的声音。
她正在坠落。
这次,上官卿真的消失了。
......
多年后,程寂杵着拐杖站在等卿古玩店的地基前,脸上皱纹纵横,花白的头发随着海风飘起。
“叔,你怎么哭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到他身后,娇俏的面容,灵动的眼眸一瞬间将他拉回三十多年前。
那时他第一次和她见面。
在程宅卧室,他中了恶血咒昏迷不醒,而醒来见到的第一人就是上官卿。
他笑了笑,“风太大了,迷了眼睛,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等卿,虞等卿,我成年后给自己取的,好听吗?”
程寂愣了半晌,“好听。”
“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叫程寂,很高兴重新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