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几人相对无言。
马车在狭窄的乡间小道上缓缓行驶,木轮压过地面的嘎吱声伴着偶尔的颠簸,似乎在为这份沉重的寂静伴奏。
窗外天色渐沉,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缝洒入车厢,在几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最大的危险来自于身边的同伴?
林起眉头紧蹙,视线低垂,刻意避开了车厢对面周自衡的目光。
玄字十七的低语和暗示就像一根刺,牢牢扎进他的脑海,再难抹去:
周自衡这位墨卫百户一直都是以温和的形象示人,但对方真的是个没有秘密的老好人吗?
一时间,无数模糊而不安的记忆片段从林起脑中闪过,让他忽地感觉背后有些发冷:
自己晋升血裔前周自衡的那种幽深目光......
自己从敛房醒来时,对方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的脸......
以及刚才那个奇怪而危险的眼神......
思绪纷乱间,林起悄然握紧拳头,连指节都被捏得有些发白。
然而下一刻,他心底却突然升起另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对...不对!
那个玄字十七实在是诡异得很。
明明自己已经坚定了绝不相信这人皮面具的想法,眼下还是被它搅乱了心绪!
林起深吸一口气,尝试平复着自己的思绪,但内心的忐忑却依旧难以抑制。
他抬起头,与坐在车厢对面的周自衡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受到玄字十七的影响太久,一时间没有调整过来。”
“林起......”坐在对面的周自衡却沉下脸,棕色眼眸中光芒流转,缓缓出声道:
“你使用了多久的玄字十七?它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吧?”林起笑容僵硬:
“他先是蛊惑我杀死李封,而后又告诉我,危险来自于身旁的队友......”
在七品“判官”面前,说谎是毫无意义的,但隐瞒一部分真相并不算说谎。
“你选择以诚相待,这是个好的迹象。”周自衡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语气也随之放松:
“这也能解释为何你在刚摘下面具时,看我们的表情很不对劲。”
“我的表情很不对劲?”林起惊讶地反问道。
“那可不?”负责驾车的杜若突然插话道:
“你当时的眼神中全是杀意,一副想要当场干掉老周的表情,可怕的很。”
“兵家的案卷中有记录过类似的情况。”
周自衡调整一下坐姿:
“一名兵家铁卫在使用玄字十七过久后,对身旁的同伴突下杀手,造成两死一伤的可怕后果,所以我必须要对你加以防备。”
“体谅一下老周,这也是作为长官的职责,他要对所有队员的生命安全负责。”杜若跟着补充一句。
“看来我的心智确实不够坚定,就这么轻易地让玄字十七影响了我的判断......”林起苦笑着叹息一声。
“这也不是个人心智的问题,实在是你使用玄字十七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
眼见气氛轻松下来,杜若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抹微笑:
“不如说,你居然能在玄字十七的影响下支撑这么久,真是炳灵公护佑,弄得我都以为你的身上藏有什么秘密。”
“额......”林起顿时有些汗颜,刚想开口解释什么,却被周自衡抬手打断。
“你不用在意杜若的话,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秘密......”这位墨卫百户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但无论是身份有所特殊也好,或是玄字十七所谓的‘危险预言’也好......
相比任何其他的东西,我会永远优先选择相信你们。”
周自衡抬眼看向林起,表情少有的严肃:
“因为我们,是同伴。”
……
对于老周的话语,林起并没有予以回复,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回程的路上,一片沉默。
就连匣子里的玄字十七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几人无言之中,周自衡偶尔会从怀里掏出那恶心的“通脉黏虫”,在昏迷中的李封脸上一阵揉搓。
林起看着李封脸上那团缓缓蠕动的粘稠物,胃里一阵翻腾,感同身受地跟着干呕了几声,赶忙将视线移开。
“你们...族谱的回收...结果怎么样?”他终于无法忍受车厢里的沉默,低声问道。
“人跑掉了,但族谱被我们夺了回来。”
周自衡将通脉黏虫收回怀里的一个小盒中,而后又从不知道哪个口袋掏出一沓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纸张。
老周衣服上到底有多少个口袋?
林起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随后将目光落在那沓泛黄的老旧纸张上,心中有些好奇:
按道理说,所谓的“族谱”上,写的应该只是一堆人名吧?
可这一堆人名,又为何会成为地级咒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