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芬没大智慧,却有小聪明,一听就知道马承运想岔了,心想没看出来,这老东西看着都快蹬腿儿了,还有这花花肠子。
心里盘算,先把他弄回去再说,他既然起了这个心思,肯定不会带着孙子,这深更半夜的,到时他这老胳膊老腿还能自己蹬三轮回去?说不定顺势就答应了。
想到这里,伸手拢了拢额前秀发,垂下头羞答答道:“你就说行不行。”
马承运就像只饥不择食快要饿死的猫,冷不丁看见一块腥油,心肝一颤,把马继业拽到一旁,一本正经道:“咱收了钱,就得把事办到底,我去她家待一晚,好叫他们安心,你自己回去。”
刚刚他跟王秀芬说话,马继业可离得不远,都听见了,心里暗叹口气,算了,爷老不由孙,这么大岁数了,应该不会给自己整出个小叔小姑啥的,随他去吧。
于是点了点头。
李占国哥几个烧完纸,马继业就跟众人分道扬镳独自回家,王秀芬见马承运果然没带孙子,满脸热情招呼着往回走。
刘年走在最后,王秀芬是不肯吃亏的主,烧鸡虽说是被孤魂野鬼吃过已经脏了的东西,那也不是白拿的,把一应杂物挂在铁锹上,让刘年挑着,她跟儿子们都空着手。
刘年也不跟她计较这些,路过赵豹家时,里头仍旧灯火通明,吆五喝六咋咋呼呼,显然牌局还没散,他不知道这种环境下那东西会不会出手,倒也不急,反正种子已经种下,早晚能发芽。
到家门口时,李占国五个弟弟已各自回家,刘年把铁锹交给李占国,正要搬开自家的木栅栏门,却忽然被马承运叫住。
马承运朝王秀芬母子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我跟他说几句话。”
王秀芬又拢了拢额前秀发,“行,我在屋里等你。”带儿子先进了院。
刘年有些好奇,不知道马承运要跟自己说什么,却见马承运从兜里掏出十块,想了想又掏出一张,递给他,“这二十你拿着,今天要不是你,我这钱也不好挣。”
刘年一愣,这可不是小数目,以前他家所有家底,还不到二十。
他赶紧摆了摆手,“这钱我不能要,继业跟我说了,你答应借给我家五百,我这就当是报恩。”
马承运直接把钱塞他兜里,“一码归一码,叫你拿你就拿,出多少力拿多少钱,天经地义,一个大小伙子,别学娘们磨磨唧唧,利索着点。”
刘年见他态度坚决,就不再推。
马承运露出笑脸,“听继业说你挡住了去你家的那个凶物,我就知道你这八字可不一般,否则就凭你用的那些手段,没戏。”
刘年对马承运的本事是很佩服的,闻言心想,原来那晚起关键作用的,竟是我自己的八字。
马承运又道:“像你这么硬的八字,可不常见,怎么样,以后想不想也干这行?给继业打打下手,当然不会叫你白干,就跟这次一样,给你分钱。”
这才是他叫住刘年的真正目的。
他岁数越来越大,早晚有闭眼的那天,其实早就有心思叫孙子自己去出活,磨练磨练,趁自己还活着,就算办砸了也能兜底。
但这行毕竟有危险,所以他总是不放心,犹犹豫豫一直不敢把孙子一个人放出去。
现在发现刘年这个“人才”,简直再合适不过,这么硬的命,出意外的风险很低,让他在前头冲锋陷阵,脏活累活一肩挑,孙子动动嘴皮指挥指挥就行了,堪称完美。
本来王秀芬家这个活,马承运觉得以刘年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给十块就差不多,最后给了二十,就是想叫他尝到甜头,知道干这个能挣钱,他才愿意干。
他原本不是擅长算计的脾气,可就这么一个孙子,不能不给他铺路,否则死了闭不上眼。
刘年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听他这么一问,一颗心登时猛跳起来。
他是知道的,只隔壁这一个活,马承运就挣了一百二,就算刨去给他的二十,那也还剩一百。
一百块,他姥姥攒了一辈子才能攒到的棺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