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峥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倒不是因为他在乎那个所谓的花旦,而是因为他已经答应玫瑰,让她见她。
如今不仅人没见到,那花旦还死了。
简直在打他的脸。
霍峥脸色有些冷,目光锐利的扫向脸色苍白的班主,冷笑道,“这德和楼,什么时候这般危险了?”
班主冷汗涔涔,他自然知道主子不满,生了怒。
因为这凉州城众人皆知德和楼背后的主子是谁?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在德和楼下毒。
更何况今日大人也在。
所以,红渠的死不可能是外人造成的,只能是戏楼里的人做的。
“是小人的错,望大人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会尽快再给玫瑰姑娘寻一位花旦。”
班主跪在地上,弯着腰,头紧紧磕着,做出了谦卑的姿态。
林栖梧指甲紧紧攥着手心,嗓音有些哑,“那…那个死了的花旦呢?班主不查了吗?”
“您放心,林姑娘,小人一定会帮红渠入土为安。”至于凶手,班主知道,主子定会亲自来查。
毕竟今日这事,是实实在在打在了主子的脸上。
不过,这到底是德和楼内部的事,林栖梧至今没有与霍峥好好在一起过,也没有过明路,所以班主自然不会将这种事告诉她。
可偏偏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令林栖梧觉得窒息,她看向霍峥,声音莫名有些颤,也有些冷,她问他,“所以,你不想管,是吗?”
霍峥掀起眼皮,没有言语,可玫瑰看见了他隐隐而生的怒气。
霍峥气眼前之人不仅不信任他,还贬低他的品性。
可也许是为了赌气,也许是为了气她的不信任,他也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戏子,本就贱籍!”
林栖梧瞳孔猛地一缩,指甲深深掐入了肉里,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让她窒息而又痛苦。
她想问他,那商呢?
他是不是…也看不起商籍!
毕竟这大庆朝轻商抑商。
林栖梧想问他,可唇瓣张合了几次,也无法问出口。
两人之间,仿佛是死局。
一个无法问出口,一个怒而失言。
玫瑰收回视线,眸光微闪,开了口,“大人,戏子是贱籍,可也是这凉州府的百姓,是大人的子民。”
她的声音依旧悦耳动听,不疾不徐,仿佛一汪清水抚平了霍峥心底那难言的怒火。
他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也许是因为之前林栖梧的话,他眼底还残存了些冷意,目光迫人。
可玫瑰却仿佛没有发现,只继续认真而真挚的说着,“所以,我相信大人,一定会给您的子民寻求一个真相,让她真正的…入土为安。”
屋内的气氛格外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几人微弱的呼吸声。
霍峥看着她,忽然问道,“就这么相信我?”
玫瑰毫不犹豫,“大人是这凉州的主人,也是这凉州的父母官,我相信大人。”
她说,“大人是个好官。”
眼前的女子依旧漂亮,可这次望着她清澈而热烈的眼神,霍峥心底却蓦然惊艳了一瞬。
他唇角轻勾,笑了起来,轻嗤,“玫瑰姑娘倒是比这凉州的百姓更了解本官。”
霍峥余光扫了眼对面的女子,自嘲的端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林栖梧脸色有些难堪,也有些苍白。
霍峥却第一次不想去问。
他是人,他也会累。
“大……”
“今日就到这里吧。”
霍峥放下杯子,没有顾忌被打断话的林栖梧,只朝玫瑰说着,“本官让侍卫送二位回去,至于你的戏,你放心,本官会让他们尽快为你排出来。”
德和楼在他眼皮子底下闹出这种人命官司,他自然要好好彻查一番!
玫瑰瞧了眼他眼里的狠戾,眸光微闪,应了声好,“多谢大人。”
玫瑰没有说什么,既然花旦死了,那也不用麻烦,别排戏了之类的婉拒话。
她很明白,对于霍峥这种人,他给的,最好不要拒绝。
不然,她今日好不容易谋取的亲近,可能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毕竟,他目前只是对她取消了怀疑,有了淡淡的好感,不是喜欢上了她。
…………
两人随着侍卫离开前,玫瑰看出了身旁之人的欲言又止,可最终,林栖梧还是苍白着脸,沉默踏出了雅间。
玫瑰眸光闪了闪,跟了上去。
今日这一场,尽管中途出了意外,但也算彻底让她看明白了。
不管有没有她,林栖梧和霍峥之间也永远不会有好结果。
就算是有,也只会是相互纠缠,痛苦一生。
…………
德和楼外,阳光依旧灼灼。
玫瑰走出的瞬间,红裙张扬肆意,美艳不可方物。
她刚准备跟着林栖梧上马车,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她撞进了一双晦暗难辨的双眼。
他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已经上了马车的那位。
可,那又如何。
玫瑰唇角莞尔,整个人站在阳光下,笑着扬起小脸,红唇微动,与他无声说了句话。
她知道,霍峥看的清。
果然,那双漆黑的眸子怔了怔,随后眼底涌现出一分浅淡的笑意。
【大人,我可还等着你的戏呢,别忘啦】
——玫瑰,
霍峥薄唇轻念,忽然低笑了声。
还真是个——明媚热烈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