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冯愈。”裴晏从袖袋里掏出一本账本,“这是曹姓木材商人给冯愈行贿的账目。其中包括扬州瘦马一名,也就是钱氏。甜水井胡同的宅子,挂在侍郎府的管事的侄子的丈母娘名下。还有金丝烟,金烟杆之类。”
“账本哪儿得来的?”庆和帝挑眉发问。
“曹姓木材商主动把账本交给我的。”裴晏一本正经的说:“我没逼他也没打他,是他自己良心发现,觉得睁眼说瞎话大错特错。”
木材商得罪不起冯愈,更得罪不起大长公主和西宁侯。裴晏没费多少力气,就把他驯的服服帖帖。
“鬼话连篇。”庆和帝瞥了眼裴晏接过账本,视线匆匆掠过,不由得气笑了,“还有一套丝绸寝衣?”抛下账本,沉声道:“用我的三品官,换你的报局在帝京站稳脚跟?阿晏,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太精,也打得太响。”
“冯愈是您的人,要是您觉得这事报出来脸上无光,那就不报。趁着‘养胎之道全在养’有点热度,写几个养胎方子。”裴晏搓动双手,一脸的不好意思,“您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那几个访事去太医院转转?”
“主意打到太医院了!”庆和帝抓起账本丢到裴晏身上,“先把这事给我捋顺明白。要是敢出半点错,你那个报局干脆关门算了!”
裴晏像搂宝贝一样把账本搂在怀里,“您放心。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冯愈要是个好的,我不会冤枉他。反之,他要是个坏的,我也饶不了他!”
“别闹的太大。”庆和帝轻呼口气,“还得留着他给我修瑶台。”
裴晏赶紧起身,拍着胸脯保证,“我明白您的意思。敲打敲打便罢。到时候您随意赏他个笑脸儿,他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庆和帝含笑白了眼裴晏,“聒噪!”
裴晏笑呵呵告退。出得宫门,上了马车方才长舒口气。
……
太医院的药膏见效很快。两天功夫,冯愈的脸就消肿了。清早,他从钱姨娘屋里出来,瞟了瞟正房紧闭的木门,大步流星走向前院。
纪姨娘一手拢着平坦的小腹,一手捏着帕子擦拭眼角。
没良心的东西!果然有了新人就把她这个旧人给忘了。纪姨娘伤心归伤心,脑子一点没闲着。她不能任由钱姨娘得宠。纪姨娘轻抚小腹,计上心来。
昨儿夜里要了三次水,冯愈上车的时候腿肚子有点打颤。暗自怨怪娟娘伺候的太过周到,以至于他如此孟浪。
然而,冯愈更多的是得意。到了他这个岁数还能胡天胡地,可真就是宝刀未老。
报童如往常一样在街上叫卖小报。不用冯愈吩咐,车夫买了一份,顺着车帘缝隙递进来。冯愈唇角微扬,将其展开,“侍郎大人仗势夺美妾,木材商人含泪献寝衣?”念罢,冯愈噌地瞪圆眼睛,恨不能将纸面上的字吃进肚子里。
今天的《轻舟小报》正反两面写的全是冯愈向老曹讨要金银美人乃至丝绸寝衣的秘事。冯愈辛苦积累的好名声像是扒亵裤一样给扒掉了。
该死的!
冯愈颔下胡须微微颤抖。不行,他不能去上衙。昨天那些对他心生恻隐的同僚,今天怕是会态度大变。还有给他送药膏的老太医,要是他们看了这份报纸,又当如何?
“停……”车字没说出口。冯愈便改了主意。
就这么轻易认输了?冯愈慢慢坐回去。脊背抵在硬实的车壁,深吸口气。想当年,信阳侯谋害明云事发。他受到的冷言冷语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