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氏暗暗叹口气。换作从前,光是大丫鬟就有四个。粗使丫头、做杂事的婆子、跑腿的小厮前呼后拥,名字都记不全。
由奢入俭难。
她在南直隶每一天都是煎熬。她断不能叫茉姐儿在南直隶成亲。要嫁就嫁帝京的官宦人家。这样他们还有重回帝京的可能。
赖氏不像冯茉那般看见什么都稀罕。面露歉然对韩氏道:“让您见笑了。茉姐儿初回帝京,太高兴了。”
明珠眼风横扫瞟向赖氏。
赖氏嫁给冯鹳不久,信阳侯就被抓下狱。赖氏娘家怕被牵连,劝她跟冯鹳和离。他二人正是浓情蜜意,难分难舍的时候。赖氏执意不肯,跟娘家断了往来。
她有情有义,却并没有换来冯鹳的善待。赖氏怀有身孕,冯鹳在外边眠花宿柳。惹回一身脏病,赖氏本就不宽裕,还得给冯鹳治病。可生孩子得请稳婆。没办法,赖氏厚着脸皮给娘家写信,讨来十两纹银。
从那以后,赖氏跟冯鹳就没什么情分可言。此番带冯茉来帝京,也是赖氏的主意。冯鹳压根不管她们母女俩死活。
赖氏在来到侍郎府后,一直放低姿态。却为了给没见过世面的冯茉挽回颜面,重新挺直腰杆。以母亲的身份向韩氏解释。
冯茉是她唯二翻身的机会。另一个是冯耀宗,也就是冯茉的弟弟。
韩氏笑说道:“活泼点好。”
“是啊。”迎着将落的夕阳,赖氏脸上像是被镀了一层金光,“做姑娘的时候就该活泼点。”
冯茉听见她二人对话,立刻收敛言行,目不斜视。
西厢房已经收拾妥当,下人将冯茉和赖氏的行李送过来。韩氏和赖氏简单客套几句,便带着明珠回到正房,冯愈已经等候多时。
见过礼后,冯愈面无表情的道声:“坐吧。”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韩氏和明珠刚刚坐定,冯愈撩起眼帘瞟了眼韩氏,很快便收回视线,盯着茶盏里舒展的叶片,淡声问道:“你们去撷金阁了?”
“是。”韩氏看见冯愈就烦,尤其这两年,冯愈眼角的褶子越来越深,嘴角越来越往下坠,走路还总喜欢背着手,老态龙钟,暮气沉沉。
冯愈啜口茶,“遇见佟大太太了?”
“是。”韩氏在心里翻个白眼。这是在家又不是在衙门。装什么装?
在冯愈看来,韩氏之所以问一句答一句,皆因她心虚。
“你身为当家主母,难道不知我想跟佟祭酒结亲?琪姐儿与淮哥儿年纪相当,品貌相当。这本是桩两全其美的好事。”冯愈挑眉看向韩氏,“你故意使坏究竟存的什么心思?”
越长越丑倒也罢了,脑子也越来越不灵光了。韩氏深吸口气,“老爷,您听哪个杀千刀的乱嚼舌头?我何必为了个养女,背负毒妇的名声?您若不信,自己去问佟祭酒好了。我要是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说罢,韩氏在心里祝祷,各路神仙灵灵性性,直接轰死冯愈这个丑老头便罢,不要伤及花花草草,猫猫狗狗。
冯愈见她神态不似作伪,声音软和下来,“瞧你。我又没说你什么,何必赌咒发誓?”
明珠忍不轻笑出声,一脸娇憨的反问,“父亲不是说母亲故意使坏吗?”
“我与你母亲说话……”冯愈板起脸孔,“你不要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