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临时陪护蔡幺姑见李全友大有将渗血毛巾包丢弃之意,急忙用食用塑料袋将其装好,随后看向李大满,询问道:“亲家,全友那是一头倔牛,只信科学,你就算拿出什么神丹妙药,他也不会相信。既然现在已经在医院了,就让他在这儿治疗一个疗程吧。县人民医院可不是徒有虚名,理疗针灸方面很有专长,治好他的歪嘴应该不成问题。医果果拿来的这个蚂蝗毛巾包,我先带回大满酒店,用不用以后再说。跟你们父子俩商量个事,全友要是住院,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小虎宝贝的满月酒能不能改成周岁酒呢?我把你媳妇接回娘家住一阵子,这样你们也不用既担心媳妇又担心住院的儿子了。”
“儿媳姑妈,你考虑得真周到,小虎的满月酒就改成周岁酒吧。全友在这个节骨眼上接连出事。我李大满家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番成就,亲朋好友里肯定有人眼红,这样也好,省得满月酒的时候他们问东问西,那些看似关心的话语,实则阴阳怪气,想想就心烦。”
蔡幺姑见识过神奇明矾水的厉害,如今手里又多了蚂蝗白毛巾包,虽说她对医果果祖传的神奇医术深信不疑,但心里仍有疑问。这世上中风的人那么多,很多久治不愈,为什么不直接把蚂蝗捶碎服用呢?她不动声色地离开李家父子,前往医院妇产科,准备询问闺蜜丁美兰。可到了妇产科没见到丁美兰,好在她来过这儿多次,和医生都熟悉,医生告知她丁医师在做手术,并建议她去脑科找科主任。
“蔡女士,我知道你父亲脑部有问题,他也曾住院治疗过。说实话,以他现在的年纪,要想马上治好,我没这个把握。”
“主任,我去南岳山上香的时候,遇到一位高人,我把父亲的情况告诉他后,他给了我一个方子,说把蚂蝗捶碎了熬水喝就行。蚂蝗这东西,我们乡下到处都是,可看着怪吓人的,它真能治中风、脑血栓之类的病吗?”
“蚂蝗的唾液中含有水蛭素,这是一种抗凝血物质,对预防和治疗血栓、心肌梗死、脑梗死、糖尿病、抗炎等都有作用,主要是能改善血液微循环。不过,野生蚂蝗生活环境中有污染物,家蚂蝗在品质上更稳定些。”科主任专业的讲解,让蔡幺姑似有所悟,她的思绪瞬间飘到了医果果身上。她暗自思忖:“这小家伙,医术真是神了,感觉什么病都能治,先是明矾水,现在又是蚂蝗毛巾包,就像个活唐僧,是个移动的百宝箱,要是把他带到上海去,不得成亿万富翁啊?那真是老天都不答应。”她没再留意科主任后面的话,等科主任一说完,就连忙道谢告辞了。
回到插旗大满酒店,侄女蔡霞见幺妈满脸喜气,不禁问道:“幺妈,什么事这么高兴呀?”
“霞霞,幺姑妈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全友这一闹,我这个做姑妈的在李家本来应该克制一下,但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喜悦。告诉你个好消息,明矾水又加上蚂蝗水啦。”
“什么意思?医果果不是要被胡老爷带回鱼镇吗?他不来酒店,我们怎么问秘方呢?现在小花反而成了烫手山芋,还有蚂蝗水?就算是神仙水,我们也只能干瞪眼。”
“侄女,我觉得咱们要是不发财,天理都难容。医果果只是回鱼镇,又不是上了天。幺姑妈我已经跟你公公和老公说好了,把满月酒改成周岁酒,我带你回娘家鱼镇。鱼镇就那么大,你奶奶的蔡家茶馆,是医果果出门的必经之路。只要他出门,肯定得经过那儿。有你大奶果子做资本,你只姜太公钓鱼,每天坐在茶馆里,还怕医果果跑了?”
“那蚂蝗水是怎么回事?”
“这是医果果给李全友治歪嘴中风开的药。李全友只信科学,不信医果果那些他认为的歪门邪道,要把这个蚂蝗包扔到垃圾桶里,我捡回来了。正好我父亲脑袋中风梗塞好多年了,说话都漏风,我先给他试试。”
“幺姑妈,蚂蝗乡下田里到处都是,世界上中风脑梗的人多得数不清,为什么没人喝蚂蝗水呢?很可能就像全友说的,这东西说不定是骗人的呢?难道比医院的西药还厉害?”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俩回鱼镇后,先去田里弄点蚂蝗,熬给我父亲喝,看看效果。要是不理想,再用医果果这个蚂蝗毛巾包试试,不就知道了。”
“幺姑妈,你可真精明。只要主意是真的,功夫下得深,铁棒都能磨成针,何况医果果只是个小家伙呢。”
“霞霞,这么说你同意啦?那小花还会是烫手山芋吗?只要小花宝贝在我们手里,咱俩想要什么没有啊?”
胡老鬼今天要带医果果和女儿胡辉辉回鱼镇。丁美兰刚做完一台手术,身心俱疲,但作为母亲,她没有丝毫犹豫,急匆匆地向科室请了个短假。平常,或许会有对孩子调皮捣蛋厌烦的时候,可真到了分别之际,满心都是不舍,送送孩子是她此刻唯一的念头。
还没等她迈出医院大门,就和正在内科办理出院手续的汤东汉主任迎面相遇。两人目光交汇,都露出了笑容,热情地打起招呼。
“主任,您好啊!”丁美兰说道,“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我儿子医果果和女儿胡辉辉在学校还得麻烦您多费心呢。”
汤东汉主任爽朗地大笑起来:“那是肯定的,我肯定会负责,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刚办完出院手续呢。”接着,他又说道:“县文化局借了宏大厂的丰田13座车,委托我作为全权代表去探望熊老师。我听说你娘家在长沙,你要不要顺便回去看看呢?”
“汤主任,之前金丝楠木棺材、象牙笏板那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现在怎么好像没下文了呢?”丁美兰疑惑地问道。
汤东汉主任脸上浮现出一丝悲伤,叹了口气说道:“唉,这可真是个让人痛心的事。运棺材的货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油罐车撞在一起了,全都烧成了灰烬。我老师受到这个刺激,气急攻心,结果中风瘫痪在床上了,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了。”
“今天我公公正好来了,我先问问他,看他有没有和我父母见面的想法。我那三个在长沙的女儿,正好可以坐这辆车回来。要是胡老爷和医果果能和咱们一起去长沙就再好不过了,也能看看老师的病情有没有好转的可能。对了,最近有不少关于医果果的小道消息,说他会什么隔空点打,这也太离谱了。”
“汤主任,您可是有知识、明事理的人,可别跟着瞎起哄啊。”
熊胖子在省城是高层次人物,享受特殊待遇,有独立病房,还有专门的医生和护士照料。汤东汉一行人到达医院后,按照规定先行申报。病房的男专医得知他们是代表地方政府前来慰问的,这才准许他们进入。随后,专医开始介绍熊胖子的病情:“熊老发病入院后,24小时复查时,CT显示出低密度梗死灶,头颅MRI(包括DWI序列)则呈现高信号的梗死灶。经过病情评估,熊老是重度脑梗死。这种情况下,治疗首先需要患者自身有顽强的生命力。我们在重症监护室对他进行密切观察,重点是控制脑水肿,维持呼吸和循环的稳定。他要想康复,可能需要6个月以上的时间,而且很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专护医生在讲解病情的时候,留意到医果果在旁边小动作不断,最后竟然伸手去抽熊胖子的氧气管,心里不禁暗自讥笑,觉得这就是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不过,出于文明礼貌,还是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啊?能不能带他到公园里去玩?”
医果果并不知晓这话里有讥笑的意味,还天真地说道:“这管子里有风在吹,鼻子会不会痒呀?”
丁美兰赶忙拉住医果果,说道:“别闹了,来的时候你不是保证过不调皮捣乱吗?”
医果果却继续说道:“这个熊胖子我认识,他每次都喝好多酒,喝完酒就老是上厕所,尿可多了。他总是喝那么多酒,心脏就像个水泵一样,被他搞坏了,血在里面结成了血块块。他一激动,那些血块块就跟着动,跑到脑袋里面去了。脑袋里的血管那么细,被血块块堵住,不就卡死啦?这里的医生好奇怪哦,往鼻子里插管子,怎么不往屁股插呢?要是把血块块弄碎,让它流走不就行了。我看熊胖子以后还敢不敢再喝酒。”
他这话一出口,病房里的众人都愣住了,心里纷纷犯嘀咕:这小孩子到底是童言无忌呢,还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要知道,眼前这位专护医生可是省顶级脑科权威,他所给出的诊断评估是整个脑科院好几位权威共同商议出来的,而这个小小的乡下孩子,居然就这样公然地提出了质疑。
“小朋友,你说的搞碎血块块,我们作为专业医院,当然用了溶栓药物。熊老这年纪,身体机能正是向后衰退期,还有很多基础疾病,比如糖尿病、高血糖,这些都会延缓脑梗死康复进程,恢复速度就会慢,治疗期会长。”专业医生开始认真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医果果。
胡老鬼以为医生生气了,忙打圆场:“这是我孙子,不要和小孩一般见识,我马上带他走。”
“走什么走。这个熊胖子,拿了我的白板板,我走了,他还躺床上一个月屁股不生疮才怪,我要搞醒他,白板板不给我,不行。”
“胡说。白板板是国家的,你捡了,要像雷锋叔叔一样交给警察叔叔。”
“胡老鬼,你怎么总不帮我?熊胖子又不是雷锋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