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子古的岳父叫曹海仁，南下干部，曾在县公安局担任领导职务。虽已退下，但脾气不减当年，如今没旁人可教训了，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便成了活靶子。因生病住院几天都不见小日子古的身影，小日子古一露面，便指着他的鼻子开骂：“好你个古寿壳！你要知道，老子可是张大帅的同乡，辽宁海城人，是有霸王脾气的。老子背井离乡，远离自己熟悉的故乡奔赴到这遥远的县城，为稳定这里的秩序、恢复这里的经济，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现在倒好，老子生病住院这么久了，你才来。真当老子是外地人好欺负？老子告诉你，老子虽然不在位不谋其政了，但只要老子不死，每月工资一万二千元少不了一分。你再有什么事，没老子发话，看你怎么动用老子的人脉？”

“老爹爹，老爹爹，息怒息怒。谁把您当外地人了？我们全家都当您是家里的宝贝，千万不可生气，这样会损您的威名的。我这几天真有火烧眉毛的急事在处理，下车家都没回，晚饭没吃，这不赶紧就来了。不信您问恩庆。”

曹恩庆，肌肤是吹弹可破，有着出奇的美感。走在大街上，真能让人赏心悦目，堪比唐时杨贵妃。有着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曹恩庆却因比平常女人高大，心里存有阴影，总怀疑小日子古娶自己是迫于自己父亲的压力，其实内心是看不起自己的。为了弥补这个先天缺陷，她简直成了小日子古的跟屁虫，一切都围着他转。此刻，还没等老父开口询问，她便连忙回应道：“老爸，确实是这么回事，确实是这么回事。”

“老爹，我一直想着实业发家，看到华容芥菜产业有着广阔天地，个个厂是如日中天。于是，我投资500万在插旗镇光明村办了个光明菜厂。可谁能想到，这光明村虽叫光明，行事却一点也不光明，尤其是村支书马国庆，他们在电、水、道路、人工等各方面给厂里设置障碍，导致产品要货时赶不出，不要货时大量积压。别人的芥菜厂日进斗金，我的芥菜厂却是日赔斗金，光银行利息每月都要3到4万。这样下去，我恐怕连老婆孩子都得赔进去。经过各级政府和私人多方调解，光明村以支书马国庆为首当面表态会全力配合厂里各项工作正常运转。可调解的人一走，茶就凉了，他们又没有明显的违法违规行为，也拿他们没办法。面对这个烫手山芋，我只好壮士断臂，忍痛转让。然而，转让来转让去，别人一到光明村了解情况，跟我接洽的人就没了音信。我每天痛苦不堪，比吃了农药枯草宁还难受。正在我焦头烂额之际，县水运公司的汪老大、汪老二兄弟找上了门，我把芥菜厂转给了他们。”

“听你这么说，别以为我老糊涂了，只怕是自作自受吧？。好，我知道了。光明芥菜厂这事就到此为止，翻篇吧。你小子可不许秋后算账。老子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糊涂。轩明酒店，以前的事暂且不论，以后决不能沾染黄、赌、毒，否则定让你自作自受，把牢底坐穿。”

“好，我一定听您的，以后安分守己，今天先退了。”

光明芥菜厂虽转让已近一月，就像养不活的孩子被送了人，小日子古无事每每想起，心中满是无限思念。老婆曹恩庆也察觉了他的异常，小日子古的唉声叹气，晚上想与他亲近也得不到应有的回应。心想：该不是他精神上出了毛病吧？”“老古，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有你岳父的退休工资，咱们一家虽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

“哼！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家伙。那可是500万啊！虽有你父亲庇护，可若我是扶不起的阿斗，能有这500万吗？那可都是我的血汗性命换来的。怎么你也和岳父一样？仗他人之势灭我这个女婿的威风。”

“我是你老婆，怎么会不帮你？这么大一笔钱就这么没了，要是飞到天上去心里还舒服点，却硬是让这个马国庆给坑了。我能不心痛得要命吗？但失去了也已失去，就算要回来放在手里也是个祸害，还不是只能让机器生锈、房子烂掉。可你放心，我知道你心里还没扭曲到去杀人。你说要学马国庆跟他搞阳谋，也好，否则你红黑两道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一个土混混手上了。寿壳，你说说阳谋，到底该怎么搞？马国庆在乡下，他的手下可都是种田人，力大无穷。那你手下又是什么人？一些无业游民，吓唬吓唬家有老小的老百姓还顶些用。”

“阳谋，那是正大光明的手段。我要借助国家的力量让马国庆倾家荡产。我也要让马国庆知道，他有周瑜之策，我就有孔明之计。”

“老公，可我父亲不支持你。”

“老婆，说你蠢你还真蠢。你父亲那一批人都是毛老爷带出来的，真没有以权谋私的想法。要不凭你父亲手中的权力，最少都能让你在公安系统有一席之地，哪会让你只是个丝绸厂工人。现在时代不同了，靠的还是他们这些人的后代当家作主，为我伸冤出气。”

“我们这些人？我不是破产工人吗？养老保险都是我父亲在交。我跟你伸什么冤出什么气？”

“老婆，说你蠢你还真蠢。你虽然是破产工人，可你有那么多南下干部子女闺蜜，她们遍布五湖四海。我知道其中有几个在国家的重要岗位。”

“老公，你说的有道理，每年过年咱们海城南下老乡都要欢聚一堂。我跟她们说，她们一定会帮，可是她们官再大，到了华容，现官不如现管，也只能是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

“老婆，这就是你老公阳谋的高明之处了。到时你只管在你闺蜜中散布你的深仇大恨。你闺蜜有的虽是上层部门工作，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她们一定会为你伸冤解恨的。我可断定明年的3.15就是马国庆成为热锅上蚂蚁，求爹爹告奶奶都要倾家荡产之日。”

“老公，3.15又关马国庆什么事？”

“老婆，这又是你老公阳谋的高明之处。老子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我养手下那么多人，可不是吃干饭吓唬老百姓的，我的情报网布满全县。汪老大兄弟吃了熊心豹子胆，别人都不敢接光明芥菜厂这个‘烫手山芋’，他们敢接。马国庆是他们的老战友，海军陆战队的。光明芥菜厂股东变成了三人，马国庆就是二人的底气。只是这次争斗，汪家兄弟就要遭殃了。”

“老公，看你这么有把握，你又有什么底气？”

“老婆，别人都叫我‘小日子古’，说我像日本鬼子一样狡猾，这真不是浪得虚名。老子曾经也拥有过芥菜厂，芥菜生产的一系列核心，我都了如指掌。不管大厂小厂，出厂的产品别看包装光鲜亮丽，但制作过程一个字——脏！因为生意太好了，供不应求，各厂都没意识到制作方式必须要走科学管理模式。老婆，你自己说，如果媒体给光明芥菜厂曝光，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产品不报废、不退货才怪。”

“老公，你这个阳谋高，实在是高，要搞就大搞，让上3.15搞，我正好有闺蜜在那里工作。不过上3.15是要证据的，怎么弄？”

“这还不简单，老子掌管光明芥菜厂时，芥菜成产品一条龙的过程都有视频，给你闺蜜传去参考参考不就行了。老婆，这回你可聪明了，还知道要上3.15。让地方来搞的话，只怕还没报道就半途而废了。此阳谋的成败得失你可千万要保守好秘密，别事情还没办，就弄得满城风雨。我们要不费口舌、不花一分一厘老子就能伸冤出气，还能为天下众生还一个清洁卫生的理想环境，减少不明疾病，还让人想破脑袋也联想不起和我们有任何关联。商场如战场，战略上的事定了。老子战术上现在也要以牙还牙地开始部署敲麻糖计划。明年3.15还有几个月老子也要闹得马国庆一伙坐立不安。光明芥菜厂改名叫黑暗芥菜厂。”方老太惨事已过“三七”，方中文在家人催促下前往致谢，医果果自然像往常一样跟在后面。

汪家兄弟原本有远走高飞的计划，没想到光明芥菜厂在马国庆独自掌管下有了转机，镇财政扶助近期可能会落实，三位股东应当商议一下运作方案。两兄弟正准备出门，方中文和医果果就出现在眼前。汪老二赶忙解释：“今天要去插旗镇的光明芥菜厂办事，方输记，没时间陪你和这位小朋友了，你还是另找发财的好去处吧。”“汪老二，这可就不够朋友了，去插旗镇发财，我和医果果正好没事，跟着去玩玩总没问题吧？”“那好吧！但不能闹事。”

正式接手光明芥菜厂刚好满月，三位股东召集全厂八位员工，准备在镇上的大满酒店举办满月酒。马国庆支书习惯了发言，动身前便开始讲话：“兄弟姐妹们，你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咱们镇的宏大芥菜厂从家庭作坊发展起来，如今已经成为芥菜企业中的巨头，这主要是因为目前国内还没有其他企业跟风。已经带动了近十家和咱们厂规模差不多的芥菜厂家，小规模的和家庭作坊更是数不胜数。咱们中国人做事往往有个特点，就是哪里赚钱就往哪里扎堆。预计明年，跟风的情况肯定会蔓延开来。咱们厂以前订单多得都爆了，甚至需要预付款，可那样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为了防患于未然，希望在生产岗位的各位能全心全意保证产品全部合格，负责销售的不要守着老路子，要广开渠道，让咱们光明芥菜厂前途光明，不断发展壮大。让咱们村的年轻人不用再出去打工，要是各位发现有像孔明那样的人才，一定要推荐，我们几个股东会像刘备三顾茅庐那样，把人才请来为咱们厂出谋划策。”马国庆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点醒了汪老二，他突然想到朋友医果果的爷爷那一帮老朋友不正是现成的“孔明”吗？他们在旧时代个个都家财万贯，据说医家富可敌国。汪老二向医果果问清电话号码，只是乡下信号不好，医果果的爷爷胡老鬼讲话有些含糊不清，但汪老二专心地听，也听出了个大概。总结起来就是：“我在旧社会走南闯北，靠的不是力气，是智谋，才积累了那么多财富。虽然财富后来归了农会，没了施展的舞台，但我关注国内经济动态的心从来没变过。你汪老二不就是为了芥菜厂的发展吗？想发展壮大，第一要脚踏实地，第二也要找捷径。今年的成都糖酒食品交易会在 11月 10号于四川成都举行，你们一定要去参加。”三位股东商议后一致决定全体出动参加交易会。马国庆盘算着即将到来的成都之行，可手头现有的资金远远不足以支撑，这无疑会给订单的顺利交接设置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好在马国庆与镇里的书记贾文以及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向来交情匪浅，于是他和汪家兄弟商议，决定趁着厂里满月之际，中午设宴邀请各位领导，向他们详细阐述自己的宏伟计划，期望能尽快获得资金方面的援助。

插旗镇周边的芥菜厂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小镇的迅速繁荣。各式各样的娱乐场所、酒店、宾馆等如繁星般点缀其中，热闹繁华的程度与县城相比也不遑多让。在众多的酒店之中，大满酒家堪称当地首屈一指的存在。尤其是他家那道酸菜鱼火锅，其独特的风味令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吃过一次便难以忘怀。

大满酒店老板李大满接到马国庆中午订宴的消息后，马国庆还特别要求预留店前所有的停车位。马国庆解释说，此次宴请可能有领导前来，如果让领导的车停得太远，容易给人一种工作不够细致的印象，这无论是对酒店还是光明芥菜厂来说，都极为不利。李大满听后自信满满，拍着胸脯向马国庆保证：“马老板，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在我的地盘上，怎么能让领导多走一步路呢？要是那样，还不得让人笑话我大满酒店，砸了自己的招牌？我这就叫我儿子李全友去店前清理场地。”马国庆这才放下心来，笑着对汪老大说：“李大满的儿子李全友那可真是个厉害角色。有一回他打牌，结果牌局不顺，糊了一把大牌，牌友们都散了。李全龙气得够呛，二话不说，跑到一个牌友家的猪栏，扛起里面最大的那头猪就往家走，正好给自家酒楼添了食材。那猪主人夫妻也不是好惹的，气冲冲地找上门来讨要。可这李全龙，长得就跟张飞似的，瞪起眼来气势吓人，那夫妻二人哪还敢多啰嗦半句，最后只能找另外两个牌友一起平摊损失了事。有这么个厉害的儿子在，酒店里那些赊账、吃霸王餐的问题，对他来说都不是事儿，轻松就能解决。”汪老大听后，不禁捧腹大笑：“真是应了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啊！老马，咱们也别在这儿耽搁了，先去酒店等贾文书记他们吧。”

大满酒店门前要清场的消息不胫而走，还没等李全龙出面吆喝，那些在附近摆摊的小商贩和停放的摩托车车主们，就像惊弓之鸟一般，迅速收拾东西，纷纷另寻他处去了。李全友看着这一幕，心中正为自己的威风而洋洋得意呢，没想到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大众小车毫无顾忌地开了过来。只见那车倒车、停车的动作一气呵成，最后稳稳地停在了酒店正门口。李全龙见状，走上前去，看到车上下来两个人，背着印有“葛州坝十三建”字样的包，瞧这打扮像是工人。李全龙皱着眉头说道：“二位，二位，今天这儿有领导要来，你们把车停到别的地方去。”那两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其中一人不满地回应道：“什么领导？架子这么大，这社会什么时候都得讲个先来后到吧？”两个外地人居然还敢跟自己顶嘴，李全友顿时火冒三丈：“他妈的，今天又碰到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没办法，赏你一耳光，算是给你的见面礼。再不把车开走，我就把它开到河滩上去。”说着，李全龙右手迅速挥出，一巴掌打得那个外地人一个踉跄，眼镜都飞出去老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还不快滚，我看在你们是外地人的份上，已经手下留情了，我这手到你脸边的时候可收了九成力。”另一个外地人急忙捡起眼镜递给同伴，一边说道：“算了，我们把车移走。都什么年代了，还是法治和谐社会呢，怎么还有这种说动手就动手的人。”李全龙见两人虽然满脸愤恨，嘴里还在抱怨，但还是乖乖上车移车了，也就没再继续为难他们。

等汪老大和马国庆赶到大满酒店的时候，两个外地人移车的事儿已经结束了。他们把车停在了大满酒店正对面，两人正在低声交谈。重新戴上眼镜的那个人反过来安慰同伴道：“这个家伙看起来像个恶霸，不过出手还算有点分寸，只是把我的眼镜打掉了，倒也没伤着我。但这口气真是咽不下去。”“老曾，你也别太生气了。咱们在这儿看看，到底是什么大牌人物要来，说不定能讨个说法。虽然挨打的是你，可吴某心里也不好受啊。””大满酒店门前发生的这一冲突，马国庆一到，就有好几个人争着向他汇报。马国庆当了多年的村支书，安抚人心的本事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在他看来，不管对方是有背景的厉害角色，还是普通老百姓，先稳住局面，把矛盾消除在萌芽状态才是上策。于是，马国庆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满脸笑容地朝两个外地人走去，说道：“两位兄弟，真是对不住啊！我是马国庆，光明村的支书，在这儿办了个芥菜厂。今天我有点事儿要请乡里的领导，所以让酒店留了车位，没想到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再次向你们赔礼道歉。你们来酒店是吃饭的吧？要不这样，今天你们在这儿的所有消费都算我的，要是还有别的要求，也尽管提。”“马支书你好，我姓吴。刚才酒店的人太欺负人了，还打了我曾老兄一耳光。真没想到在这个和平年代，这里还有这种恶霸。我们是葛州坝十三建的，我们老板对华容芥菜系列产品很感兴趣，派我们俩先来了解一下情况。毕竟这关系到厂里几万人的需求呢。”戴眼镜的曾某立刻回应道：“马书记，看您的样子就知道您是个好人。不过能不能合作，我们俩只有建议权，最后还得看我们老板的意思。”“两位，如果没意见的话，要不跟我进酒店详细聊聊？正好今天宴请书记他们，你们也可以在旁边听听，了解一下情况，心里也能有个数。”两个外地人商量了一下，马上就同意了。于是三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大满酒店。

镇书记贾文和其他负责人来到大满酒店后，看到有两个陌生人，便询问起来。马国庆赶忙介绍道：“书记，各位领导，这两位是葛州坝十三建的同志。他们对我们华容芥菜系列产品很感兴趣呢，十三建每年有几万人的需求量，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他们先来考察考察，然后再汇报给老板做决定。”贾书记面容白净，国字脸上架着一副邵东高档眼镜，说话轻声细语的，浑身透着一股文质彬彬的气质。他说道：“哦！原来是贵宾啊。马支书，你可得好好招待，不能有丝毫怠慢。”马国庆笑着说：“贾书记，您看哈，我想让这两位贵宾跟您一起吃个饭，他们在旁边听听，也能了解一下我们芥菜系列产品的核心情况。这样也能让他们感受到我们插旗芥菜是实实在在做生意，绝不忽悠人的。”贾书记微微皱眉：“马支书，这工作餐用来招待客人，不太合适吧？咱们可不能太寒酸了呀！”没想到这两个外地人马上接过话头：“哎呀呀，能跟书记这样有层次的人一起吃饭，那可是我们的荣幸啊！这工作餐可比山珍海味还有意义呢！”既然两位贵宾都不介意，贾书记也就不再坚持：“两位，快请上座。”

贾书记开始介绍起来：“我给你们说说插旗镇现在的情况吧。马国庆支书的光明芥菜厂那地方，可是有历史的，当年南宋绍兴五年岳飞围剿杨幺的时候在那儿插过帅旗，所以就有了老插旗这个名字。这里是全国百强区域品牌、地理标识认证产品‘华容芥菜’的发源地。芥菜是我们这儿的主导产业，全镇超过三分之二的劳动力都在从事和芥菜相关的工作，我们这儿也因此被称为‘芥菜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