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荒唐和可笑。
江贺宁想找个地方坐下,但目之所及全是一排排墓碑,偌大的墓园里好像只有她和陈向东两个人。
他单膝跪在地上,衣服被阴冷的雨水浸湿了也浑然不觉,只是沉默地一遍又一遍,擦拭着陈念肖的照片。
那样灿烂年轻的脸庞,就永远定格在这里,躺在冰冷的地下。
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们是两条平行的线,不应该相交。
江贺宁铁了心不再看这一幕,她转过身,想先行离开。
江致远没有回来,她怎么能听这个人的一面之词就给自己的父亲定罪,她是江致远的女儿,江家的女儿。
但是陈向东却拉住了她的衣服一角。
两人一跪一站,一高一低,面对着不同的方向。
陈向东没有回头看她,只是不许她离开一样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不信……”江贺宁不知怎么有点哽咽,“我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爸他……他是一个好人。”
她的大脑错乱到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形容,只是一直重复着江致远是个好人。
他做慈善,办希望小学,成立助学金。
还会出资救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小猫小狗。
江贺宁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起江幸福,她已经很久没见到江幸福了,不知道它现在长大了一点没有,是不是好好吃饭。
“他从开始就知道我是陈宝的儿子。”男人像是忽略了江贺宁的声音,只是用指腹轻柔地抚摸着陈念肖的脸。
江贺宁回头,看见他脸上的笑温柔地令她觉得有些害怕,甚至毛骨悚然。
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在空荡荡的墓园里响起。
“你父亲他心虚啊。”
“你知不知道,他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
陈向东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竟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旋即,他的手一用力,江贺宁就被迫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江贺宁疼出一头的汗。
猛地被陈向东拽下来,她心里气极,这个男人已经疯了,完全听不见她的话。
她用手堪堪扶着地面,努力抬起自己的膝盖,并不面对眼前的黑白照片。
她不能跪,她凭什么跪。
“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知道真相,我也理解你的痛苦。”
“但是我爸没回来,你就急着想让我忏悔吗?”
她知道陈向东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把债都算在了她的头上,假如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没关系,父债子偿,江贺宁绝不说一个不字。
但是当年的真相是什么,他真的明白吗?
不管真相如何,她都不能这么任凭陈向东按头赎罪,至少在江致远回来前,不能。
江贺宁是真的觉得疲惫了,她刚刚从一场重感冒里恢复过来,整个人的精力大不如前。
陈向东不明不白给江致远扣上一顶杀人凶手的帽子,现在还指望她卑躬屈膝地向着一张照片忏悔么?
至于陈念肖,江贺宁觉得惋惜,但是她也无可奈何。
不能因为他陈向东的人生是黑色的,就放纵他把自己的人生也毁掉。
何况现在,江贺宁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然在崩溃的边缘了。
“你理解我的痛苦?”陈向东笑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你以为你现在的生活就是痛苦了吗?”
“江贺宁,不够的,远远不够。”
我当年所承受过的,至少让江致远重复一遍才好。而你,就站在我的旁边,亲眼看着你的父亲怎么赎罪。
或者,让他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看着自己最爱的女儿,是怎么一步步被他当年的自己毁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