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江贺宁真的是有魔力吧,不然为什么能让自己这个朋友如此放心不下。
当时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对陈向东说:“你动心了。”
男人被他戳中心事,但也不恼,只是怔怔看着眼前墙上虚无的某一个点。
“宋言,我做不到。”
“做不到面对她时无动于衷。”
宋言彼时并不明白,但是看着眼前的女孩仿佛在噩梦里挣扎沉沦,他觉得心空了一块。
在多年前,那个人走的时候自己也是同样的感觉。
心脏上一角被鲜血淋漓地挖了出来,这么多年依旧难以长成原来完好无损的样子。
江贺宁好像在发抖。
宋言走过去,俯身抬头探了一下女孩的额头。
皮肤光滑细腻,但是手上传来的温度却滚烫,她在发烧。
“江贺宁,醒醒。”宋言试图把眼前的女孩唤醒。
但是她只是蹙眉,额间逐渐沁出豆大的汗珠,嘴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惨白得令人心惊。
宋言叹了口气,只当自己欠陈向东的吧。
他伸手从女孩的臂弯穿过,轻轻托住她的腰和膝盖下面。
江贺宁比他想象中更轻,宋言想着。
怀里的女孩轻轻嘤咛了一声,仿佛被男人的手掌硌得不舒服,微微动了一下,复又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仿佛怕自己掉下去一下,女孩的手自然而然搭在眼前那个宽厚的肩膀上。
宋言浑身一僵,仿佛被人点住穴道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动了。他看着江贺宁无知无觉的脸,苦笑了一下。
随即收紧自己的手,抱着女孩朝病房走去。
江贺宁觉得自己应该是有意识的,她先是觉得很冷,后来又觉得很热。
她模糊地看见眼前有一个熟悉的影子,但是就是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她想,任谁都好,只要不是陈向东。一想起陈向东,所有的情绪都被裹挟在黑暗里,像大山一样压在她胸口。
还是醒了,有一只手硌得她很不舒服,甚至感觉到背后的骨头都在疼。
江贺宁睁眼的时候,只看见宋言的下巴,再次抬头,才看见他的脸。
两人不熟,江贺宁平常在医院几乎没有和他说过话,只知道这个年轻的神经外科主任技术过硬,是院长的心头宝。
她也看见那个平时在任何人面前都冷着一张脸的院长看宋言的表情竟然是温和慈爱的,和平时简直大相径庭。
医院这个地方,长得好看的男医生总是更受青睐。
许多别的科室的女医生和护士总是借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他们科室,非要亲眼看见宋言一眼才肯离开。
宋言好像也是随和的,他看谁脸上都有淡淡的微笑,几乎没有见过这个人发火。
但是在手术室里,江贺宁看这个人的眼睛,冷淡得让人难以靠近。
好像只有这个时候,宋言才褪去脸上的伪装,他天生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人。
“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的。”女孩在怀里开始小幅度挣扎。
她不太清楚自己只是在休息室睡了一觉,怎么醒过来就在宋言怀里了,这个姿势显得两人过于亲密,江贺宁只能尽力往后靠一靠,想给彼此留出一些空间喘息。
“怎么醒了就翻脸不认人呢?”宋言没有松手,反倒意欲制住女孩的挣扎一般收紧了胳膊。
“江贺宁,你知不知道,”他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和那种面具一样的笑完全不同,这个笑仿佛来自心底,“你占了我的休息室。”
表情认真凝重,仿佛眼前的女孩犯了天大的过错。
“对不起……”江贺宁愣了一下,甚至忘记了挣扎。
宋言看着护士给江贺宁输上液,又看着女孩好像终于忍受不住困意,在他眼前沉沉睡去。
倒是放心我,宋言心想。
这一夜没怎么休息,眼下他的太阳穴疼得厉害,身上每一块肌肉终于卸掉防线开始酸痛起来。
宋言盯着女孩看了一会,确信她不再发烧才松了口气。
这一夜,应该很多人都没有睡好吧。
宋言离开病房,透过门上那个小小的窗户,看见江贺宁睡得恬淡安宁。
他转身,看着手机里陈向东的号码,就这样在原地静静站了一分多钟。
然后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宋言,你究竟在做什么?
号码拨出去,对面很快接通,但是只是沉默着,好像没有多余的力气分给他说一句话。
“陈向东,来趟医院吧,”宋言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飘荡在空旷的走廊里,“江贺宁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