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陈循你嘴里的爱民如子?
朱祁钰有些想笑。但放在当下背景中,却是合情合理。
以今罪古,未免对古人太过苛刻了。
朱祁钰压下了刚才噌一下窜出来的火气,冷漠的面容也渐渐转向和颜,让高谷和陈循稍稍宽了几分心。
所谓侍君如侍虎,殿下之性格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看似鲁莽,却又粗中有细,一步一官子,算尽人心。其人又十分宽和,遇人过错先从自身省,由己推人,常有仁恕之举。然遇大事,有乾纲独断之势,万万人拦阻,难改殿下之心。
奉天殿血案,本该法不责众,却因太后受了惊吓,殿下竟想杀尽朝官。
百姓抗坚壁清野之策,本该体恤民心,然殿下一言定乾坤,以强迁之。
如今又因为工饷一事,又惹得殿下变了神色。高谷跟陈循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高谷躬身执礼,老老实实道:“启禀殿下,陈侍郎之政是与臣一起商讨所得。臣附陈侍郎言。”
陈循扭头看了高谷一眼,面露诧色,老高,仗义啊!明知殿下发作,还肯站出来一起分担责任,君子风骨莫过如此。以后,陈循再也不说工部是六部垫底了。
朱祁钰则是不动声色,静候下文。
果不其然,高谷以一声“但是”,话锋一转。
“臣知晓以殿下之贤明,所思所想皆是圣人之道。目光之远,在千秋更在万世。臣等见殿下,如颜子见夫子,高山仰止。故请殿下为臣解惑,臣洗耳而恭听,跪地以铭记。”
艹了!陈循彻底瞠目,喃喃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刚刚被自己引为至交的老狗。如此阿谀谄媚之言,高谷你是怎么有脸说出口的?
奸臣贼子,奴颜小人,与振狗又有何异?
我陈循耻与老狗为伍。
吭的一声,陈循直直跪下身来,一脸讨好之色,恭敬谦卑道:“还请殿下为愚臣开智。”
这封建时期的糟粕,当真如钱江之潮,源源不断地朝孤涌来。
若不是孤长在红旗下,一颗红心日月可鉴,没准还真被这封建糟粕腐蚀了。
赶紧敲打了一句:“高卿,话需从心中来,往实处走。字句浮夸处,邪念此地生。”
高谷理直气壮道:“臣之所言,字字从心,句句肺腑。见殿下如面圣。”
这封建糟粕还怪难杀的!
朱祁钰两指捻了捻两侧太阳穴,略感头疼。
都怪堡宗,养了这一朝的歪风邪气。害得孤之坚韧不拔道心都有些飘飘然。
朱祁钰也不跟高谷争论这一字一句之得失,将话题重新拉回到工饷一事。
摘下手上碧玉扳指,道:“假使这扳指便是民夫今日之工饷。孤得了工饷,肯定要去市集购买一家老小今日之口粮,是或不是?”
“殿下所言极是。”三人皆点头应和。
朱祁钰拿着这枚扳指走至陈循身前,塞进陈循手中,继续说道:“陈循若你为卖粮小贩,今日比平时多卖了这一份粮食,多了这笔利润。家中一子一女许久没吃过荤腥,而旁边是卖猪肉的高谷。你会不会用一份多挣的银子买上三两猪肉回家,给自家孩子尝尝荤腥?”
呃……陈循一声迟疑,不答反问道:“臣……臣应该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