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觉心中咯噔一声,角落那颗圆滚滚的东西它还能是什么?只是略微犹豫了一瞬,随后他还是走向了角落。
离得近些后,手中灯光一照,便立刻看清了其全貌:灰白的发丝布满它朝着自己的一面,躺着的地面还有斑斑血迹。
即使没有看见正面,但陈非觉知道,这就是李家老太委托他二人要找的那颗头了。
深吸一口气,陈非觉默默的告诉自己:你都是一个见过鬼甚至也做过鬼的人,怎么能害怕一颗头呢?
帮李老太找回头,这是善举、是功德,按特事局的说法来说就是‘解怨’,怨都解了、总不可能还要过河拆桥吧?
怀揣着诸般念头,陈非觉上去俯首抓住了那颗头颅上面的头发,且不提心中情绪何变,当把这颗头拎起来做最后的确认时,陈非觉却手一抖险些没把手里这玩意给丢出去。
只见那颗头在被拿起的一瞬间,那张凝固了的面容便从栩栩如生的惊恐,当着陈非觉的面转变为了面目安详。
然后……这颗头睁开了眼、张开了口。
“年轻人……谢谢你……帮我找回了我的头……”
背后的寒毛在这瞬间耸立了起来,接着是一层细密的薄汗,就像三伏天和霜降天交替出现。
陈非觉在这方面和大多数华国人一样,对于国外的那些惊悚片、怪物片,他最多只会因为里面的血腥镜头而感到恶心,要说多害怕那是不至于的。
但对于从自己文化中诞生出的那些灵异传说,唔、现在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过去的人因为现实扭曲者制造出的异常现象,从而传播、衍变出的民俗传说。
生在这片土地的人似乎对其都有一种来自本能的恐惧,而陈非觉此刻就被这种恐惧摄住了心神,被摘下的人头开口说话,这种事情或许能算在神话传说中,但如果再加上它的主人前不久才拜托他们找到这颗头……
不过、在最初本能的反应过后,陈非觉渐渐也从其中挣脱了出来,此刻的他貌似有些复杂,面对这颗说话的人头,他一方面是人的那种本能的恐惧,另一方面却有着无法言喻的平静,好像仅是在面对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物一般。
就像……就像……他的内心、灵魂,被割裂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曾经的那个他,有血有肉、有着普罗大众最常见的模样,见到这种挑战理智与情绪极限的事物,自然会生出相应的反应。
而另一个……则更像某种冰冷、坚硬的非人之物,无头老妇、夜半寻头、断头开口……这些都无法令其有任何变化,它平静的就像笼罩遮蔽这一切诡异魍魉的无尽夜色,不会动摇、也无法见其尽头。
哒、哒——
一阵细微到很容易被忽略的脚步声响起,陈非觉抬头看去,自拐角的黑暗中有一道身影从中走出,身形佝偻、体型瘦小、脖子之上空空如也,不是李家老太还能是谁?
“后生、麻烦你了。”
无头的身体走了过来,朝着陈非觉伸出了那双枯皱的手,后者深吸一口气,随后将手中的头物归原主递了过去。
李老太接过自己的头,面上的笑容更加安详也更加诡谲,她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便举起朝着脖颈上放去,断裂的颈部完美的贴合在一起,抛开前不久的惊悚画面和此刻场景的诡异来说,眼前的老太太看起来和一位寻常的老人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李老太将自己的头安在脖颈上后,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固定的,她略有僵硬的脸庞露出一个笑容,随后便转身轻飘飘的走了。
目送其没入黑暗中完全不见后,陈非觉沉默的在原地待了几息,随后转头朝四楼走去。
夏永安大概也处理那只怪猿的尸体到了尾声,见到陈非觉从楼下走上来,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将目光投了过来却一言不发。
似是想起了什么,陈非觉也停下脚步,隔着半层楼梯看向上面和一具诡异尸体待在一起的夏永安。
“如果你认识它,就想要分享它,如果分享了它,它就会消失,这是什么?”
陈非觉看见上面的夏永安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诡异也能看做是满意的笑容,半响过后、后者开口说出了他的答案。
“这是秘密。”
陈非觉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想起、自己实际上已经与夏永安分开脱离彼此的视野两次了,只不过第一次分开随后回来并没有接触,所以未曾朝这方面想,幸好这个夏永安是真的,不然这种毫无防备的接触某个伪装成其模样的存在,可能会发生什么只是想想就该知道了。
“怎么样了,你在这东西的身上看出什么来了吗?”
夏永安收了切割怪猿尸体的匕首,他指尖捏着一颗扁了的子弹,闻言神色古怪的说出了他的发现。
“这个实体没出错的话,它应该是由一个人变的。”
陈非觉一愣,特事局的‘员工手册’上面不是介绍过,鬼域中的实体异常存在,有一部分是凭空被创造出来的,但也有一些是鬼域中的人被扭曲、侵蚀然后变化而成的么,那夏永安为何还露出这样的神情?
而夏永安那边好像也知道陈非觉此刻在想什么,他想了想指着地上的怪猿尸体说道:“这家伙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如果是那些被凭空创造出来的怪物,那他们被杀之后几乎都会逐渐变回原本的模样,然后溃散成一片灰尘。”
“但这家伙却没有,符合这种情况的只有那种由人转化而成的怪物,你看……”
夏永安拨开怪猿身体上厚重的毛发,陈非觉凑近后在手电的照耀下看见了一些破碎的布条,被那些坚硬的毛发穿过、覆盖,如果不拨开看的话,还真瞧不见它们的踪迹。
陈非觉脑海中勾勒出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人、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或者是老是少,总之一种诡异恐怖的变化降临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血肉、骨骼开始发生异变,他痛苦的撕碎自己的衣服、血肉,只为减缓这种变化。
但这都是徒劳的,獠牙自他的口中长出,利爪钻破了他的指甲,坚硬的黑色毛发刺破他的血肉,在一些巧合下、那些毛发穿透了一些破碎的衣服,将其留在了那个新生的怪物身上。
当野兽的思维逐渐吞掉人的心后,那个人便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怪物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