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
我望望金四娘,她虽然已经不自觉地正襟危坐,却依旧懒然不说一句,只微微点头示意了我上前,就抽起闷烟来。
我靠,难道已经开始了?!不是说好明天吗?我还有一打参考书没复习呢!为啥每次考试都这样啊!
我偷眼看看那肥头大耳的商人和那油光水滑的分头虽然二人谈笑风生中透出各种玩世不恭,却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迈步上前,走到了那凭空飘到大厅正中悬浮着的画卷跟前。
“小兄弟可看仔细了,我看你不久前才刚入法门,气疏道浅,套路匮乏,先考考你基本功吧。”说话的是那分头眼镜他说的本就是事实,我也没办法反驳,本来还想冒充正熊的,现在既然被他看出斤两,也就免了诡计,索性本色出演,就用咱这莽夫俗子一身凡体,会一会这深藏万法的“水墨迷阵”吧!
“规则很简单,老夫画了几个苹果,其中混杂了一个自家果园里采摘的真货,小兄弟若能在一炷香时间内挑出它来,就算过关。”分头眼镜微笑着说完,气定神闲地轻摇着羽扇,眼看老师女徐徐点燃一根沉香。随着一股澎湃的气势浩然袭来,我脑袋轰然暴鸣,只觉眼前那体态圆硕的分头男,赫然宛若那庙宇中笑面弥勒一般深不可测起来。口头上虽然逞强答应着,额头上,却不由得渗出几处汗水来。
“不公平!”这突然爆出的声音,生生把刚站定的我吓了一跳。说话的是米妮姐,只听她愤愤不平地抗议道:“雷世伯,你这是啥意思?为嘛考我时是最难的奔马神骏图,轮到这小子,却是这样简单的一幅猜水果!”
“简单!?”我闻言愈发冷汗直冒。不用想也知道,这第一场,是要考我“望气”的掌握程度,只是,任凭我用习得的各种望法,看那几个形貌各异,色彩不一的苹果,却只看出同样朦胧的灰光,别说分辨真假,连那气的具体形貌,都看不透彻……这可如何是好?
“如云姐莫怪,家师不过是根据受测试人的天赋资质,选择难度合适的画作罢了。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如云姐这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足以挑战丹青翘楚。”不等那含笑不语的分头眼镜说话,他身后的老师女已经抢先搭腔,这话,耳明的人自然能听出,表面上是夸赞那米妮姐有些天分,后半句,已经是暗暗讥嘲她过于“女汉子”了。
“哼哈”,米妮姐那肥头大耳的师父听了,不由得笑出声来,见她还在那沾沾自喜,忍不住提醒她道:“阿云,我早就说过,女孩子大大咧咧惯了,就变成男人婆了,这不,跟人家学着点,气质!要有气质!”说着,指了指静静玉立在一边,峨眉紧凝,绞尽脑汁帮我想办法的阿霞。
那米妮姐闻言才反应过来,一见几个人联手挤兑她,哪里能忍,先是给她师父后脑一个响亮的扣指,然后指着那老师女,气急败坏地嚷道:“木薇薇,你到底是哪边的!只帮着外人说话。姐敬你是个才女,还把你当闺蜜,哪知却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骚货,说实话,是不是看上这小子了!”
老师女闻言却不生气,冷笑一声,回到:“如云姐见笑了,小女子不才,却知礼数,懂得先后,哪敢在忙于掌珠炼功耽误大事的如云姐寻到另一半前,跟姐姐你抢道侣啊。”这一句,连我都听出,暗示水家占用雮尘珠过久之外,更是讥讽米妮姐那大龄剩女愁嫁了。宗门内斗,早不是什么江湖新鲜事,更何况又有雮尘珠引发一系列利益天平的崩塌,我虽然早从金姐处有所耳闻,只想不到,连这一代的新人,也被这些逐渐根深蒂固的门派芥蒂所累。
“哼,老娘的事还用不到你操心!雮尘珠的移交时日,水家自会定夺,何须你三番五次提醒。”那水如云自然听出话中带刺,一把按住本想插话打圆场的她师父,直接把话头说死。两位大佬见状只得相互尴尬一笑,勉强冲淡点小辈间盖不住的火药味。
眼看众人的注意力终于回到我身上,我也慢慢有了打算被她两个这么一闹,耽搁了一些时间,本来无计可施的我,反倒看到了破题的希望毕竟,左顾右盼时,我已经瞟见,一旁兀自苦思的阿霞,颦眉已经舒展开来了。
“两位高人在上!”我见有转机,赶紧给那水、木两个大佬作一个鞠,请示道:“小弟入门时日尚短,万般法门只知一二,临时有段要诀记不起,不知可否请小弟的道侣上前提点一番,也算凑个添头助力。”说着,伸手指了指阿霞。
水、木二人早看出阿霞的修为造诣还不及我,我就算定他二人总该不会与我为难,因此才厚颜无耻地拉阿霞下场跟我打联手,于是斗胆上前出言相求。
“唔,我雷大同么,倒觉得无所谓。黑老二,你怎么说?”分头眼镜果然好说话,摇摇羽扇,先答应了,只偏头问那对面水家的当家。
“好说!主考都赞成,我要说不,岂不是不给雷兄面子了?”那肥头大耳的黑老二见势头已定,只滴溜溜转了转眼睛,马上挤出笑容,先应承了下来。我虽然看他心机颇深,若有所思,颇有顾虑,但好歹阿霞已经来到了我身边,却也不好想太多,连忙和她汇在一处,细声讨论起策略来。
“李子,还记得我们之前在步大妈的水果摊前你教我找气门的情景吗?”阿霞不会说废话,她既然跟我说起这事,必然有所深意。我立马回想起前日在水果摊上,用不同水果给阿霞练习“望气”的情形来。说起来,梨子气薄,西瓜气轻,橘子气密,苹果……
印象里,苹果不是气最浓的吗?为何,眼前的这些,却偏偏生气清疏呢?
阿霞见我若有所悟,兴奋地拉过我的手,在我手心里款款写下了几个字。
四季有别。
我猛然一惊,思绪顿时回到了当日和阿霞驻足水果摊的情景。那时我听闻阿霞说想吃点酸果,就拉着她到摊子上挑起了紫葡萄,只是看到白果堆叠,五气杂陈,忍不住卖弄起“望气”的手段,顺便教她分辨生气。当时,一连试了十几种瓜果都能自圆其说,直到,遇到了另一串,外表嫩绿的“水晶葡萄”。
阿霞按我教给她的方法,看了看绿葡萄的气,却发现有些浊,不禁问我:“同样是葡萄,为什么眼前这绿色葡萄是上扬的淡青色清气,而刚才的紫葡萄却是沉降的寒白色浊气呢?”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之前并没想过,一时竟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解释。正当我涨红了脸感觉面子都要掉落一地时,那守水果摊的步大妈刚好走了过来,正好听到我两个最后的对话,也不知是有心无心,忍不住插了句:
“大棚种的葡萄,季节不同,味道也不一样,这绿的是咱家自摘的葡萄,丑是丑点,应季长的,味道更甜!娃儿,就给你女朋友带点呗!”
原来如此!
我得了她提点,思路一定,连忙沉下心来,凝聚心神,再次看向那五个形貌各异的苹果:只一眼,还是浑然如初,看不出个端倪再一看,却发现灰气里竟隐约夹杂了一些淡淡的清气出神一望,才感应道,那五个看起来平常无奇的苹果,竟然各自散发着青、红、黄、白、黑,五种各不相同的色气!
我一见此景,心头大振,总算是找到了突破口,接下来,自然思如泉涌:青果属春,黄果盛夏,红果夏长,白果秋实,唯有那冬日黑果,浑然淳于墨色,只不似那寻常应季而生的果物。常言道,道者,法于自然,一般不屑于违逆天道之物,这么看来,那冻坏的果品,应该是假货无疑了!
想到这里,我欣喜若狂,正要抬手指认那混水摸鱼的赝品,却被眼明手快的阿霞轻轻按住,随即提醒我道:
“李子,我们要找出的,是真的那只!”
“你记错了吧!我明明记得,找出假的那个就过关了!”我听阿霞说完,忍不住反驳了她一句,只觉得她是不是弄错了,说的怎么跟我记得的不一样。看她愈发不解的认真模样,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妮子,这么糊涂还是头一遭,明明也就十多分钟前的事情,怎就记不清了!
说着,我又闭眼回想了一番,确定无误后,睁开眼,眼前哪里还有阿霞的影子,只见面前已是一片枯黄干裂的荒野,干瘪的草木长得到处都是,稀稀疏疏分布在那七高八低的土丘上下,昏昏然有些说不清的诡异。
刚巧吹过一阵暖风,拂在脸上挺舒服,我只觉浑身的毛发都被生生托了起来,只是,我不是刚把平头剪短吗?头发,什么时候长到耳朵以下了?我一愣神,恍惚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周虽然是平常东北地里常见的土堆,却怎么端的有些异样。我顿时觉得脑子很乱,思忖着留在原地也不是办法,索性吸了一口旱烟,往前走去。
“咳咳!”我擦,这水烟筒怎么这么呛人!我感觉肺里顿时又苦又辣,喉咙里涩得简直都要起疙瘩,等到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我才猛地发现:我怎么拿着一个水烟筒?之前手里握的不是电视剧里土地主惯用的那种长烟斗吗?等等!我不是不抽烟的吗?什么时候把吸烟的动作做得这么自然了!
我还在纳闷,眼前突然串出一头水牛大小的灰毛野兔,呼噜噜啃起那一人多高的茅草来我靠,我就说为什么一直觉得怪怪的,原来,这周围的土石草木,竟然都长得不合常理的巨大……
还是说,我自己变小了!随着脑海里闪过这毛骨悚然的念头,我突然觉得脑瓜子爆疼,感觉像有蛐蛐钻进脑子一般,忍不住只想拼命摇头,把耳朵眼里恼人的虫子甩出去!如此想着,忍不住抓起一物挥舞起来,果真疼痛消退,待到清醒过来,竟然发现,我不知何时竟骑在了那体大如牛的灰兔身上,抓了兔耳,挥舞着水烟筒,作骑马砍杀状,像极了玩打仗游戏的熊孩子。又仿佛,变回了童年放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