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ter36全城通缉
卡塞塔这座城市不大六万多的人口也不算密集全城焦点地带就是这座可媲美凡尔赛的旧日王宫。
全城合围,两头一堵。几乎所有道路都布置了阻截车辆但就无法确认凶徒到底藏在哪里、会走哪一条公路逃开天罗地网。
潜水员从水渠内部往上摸排,一路追踪发现上坡之后的出口果然就通往王宫的后山。声东击西把警方晃了一大圈,又绕回去了。
裴逸仰头抚摸潮湿的石壁,透着古老蛮荒色调的拱形水道。这是七八百年前,这座小城刚刚兴起建造时就开凿装修的地道排水系统完备而壮观。
浑身湿透,污水恶臭,那里面快要让人窒息恐怕也只有夺路而逃的凶手不介意这藏污纳垢臭气熏天的地方这一路上与几百年来堆积在下水道的垃圾为伍为了搞一场行刺也是不容易的。
许多可怕的意念他一直憋在心里,一定也是这条路上很多国际特案调查组的探员们的真实想法:假若流入歹徒手里的炭疽细菌试剂,不是扎进个别的无名躯体内而是把那一针管注射到乡村的水井、城市的自来水管道、高楼大厦顶层的水箱中。看不见莫不着的幽灵,随着涓涓细流,污染土壤和水源,最终就会爬上每个人的身躯这样的想法击中脑海,不寒而栗。
聪明智慧的人类千百年来创造出辉煌的文明产物,唯愿未来的时间长河中,眼前闪耀着华光的遗迹、欣欣向荣的城市,永远不要毁灭在我们自己人手里。
“地下通道内发现丢弃的衣物,判断是杀手一小时前所穿的衣裤。”
“他一定换了装。各司注意,嫌犯或已化妆易容,改变发型衣着。目前唯一确凿的线索,是近距离交手时我方探员已确认嫌犯右前臂残缺凶手很有杀伤力,极度危险。”
地道最终通往一处死胡同,往上方折出90度角。石壁上留有人工开凿的浅窝,大伙手脚并用踩着那些凹窝攀上去,“这,这他妈的是村里一口井?”
“地道就直通这个村庄,他爬上来,就进到这家农场的后院。”
“封锁这户农庄,搜索遗留的证据,但是人肯定已经跑了,他娘的那个混蛋早就跑了!”
阳光下的亚平宁乡村,暖风吟诵出哨子声,盘旋着抚低了草丛。快速穿行在草场的人,下半身仿佛漂浮在一片草海中央,露出精健的上身。
裴组长身上湿漉漉的,暴晒在炙烈的阳光下,那层水珠迅速晒成滚烫,然而小风一吹还是打了寒战,内心深处流出寒意。
艳阳给他的额头镀上一层钻石的光芒,勾勒出侧面高鼻薄唇、睫毛卷曲的轮廓。
很英俊,但绝不柔软。相反的,随着年龄增长,气质十分坚毅。
有人评价过小裴组长的相貌,好看而不单纯,美却又令人不敢随意亲近亵玩。他是可以把精明与强势都直白地写在脸上,都在鼻翼和嘴唇的轮廓光泽里。
裴逸对这类评价不以为然。他也不需要旁人的过分好感和亲近,或者无理由的理解和拥戴,他需要吗?
选择的这条路就已经注定了,是要把自己最冷血尖锐的一副骨架,从旁的那些与爱情、亲情杂糅的模糊的血肉分割开来。这副坚硬的裸骨,孤零零立在天边一角,草海吞没阳光的那一线间。
只是偶尔,他内心依恋的男人用双手握住他的手,似妥协、似恳求得,也会让他的眼刺痛一下,却不敢回头。
银色敞篷跑车在公路上划出一道洒脱的弧线,最终很稳地刹车在他面前。聂妍喊:“组长,快!往那波利方向跑了!”
“确定嫌疑车辆了?”裴逸单手一撑就跳进车厢。
“他们罗马司的技术分析出来了,基本确定就是之前停靠在农庄小院的一辆轿车,但牌照和车主资料肯定都是假冒,这伙人看来也策划了一段时间。”
聂妍说着踩一脚油门,俩人的头发一下子被风兜起,在脑后肆意飘扬。
“头儿啊,车我借的,挺高级的呢,您换身干净衣服呗?全是下水道的淤泥。”
“不止,还有老鼠蟑螂的粪便和尸首呢。”
“hit!您现在闻起来就是一桶鲱鱼罐头,还是开了盖儿的罐头。”
“呵,在外面交往野男人了么都敢嫌弃我了?你哪弄到的车?怎么我去借车就借不到?那帮洋鬼子,眼里就认识美女”
敞篷车在漫长的公路上风驰电掣,眼前荡漾着无边的草海,远处农庄飘出炊烟,风景如出世般的美好。
裴逸四脚并用爬到后座,毫无忌讳地剥掉全部衣服,把又臭又脏的衣服打包封进塑料袋,换上美女替他准备的一套干净制服。
聂妍从后视镜瞟了组长一眼,很贴心地没说话。裴逸也不在乎被人看见他的身体。他们几人,专心做事同吃同住,熟悉到已经可以忽略许多性别特征内心毫无波澜,谁还没看过谁的啊?
甚至他每次闲得无聊去调戏阿泽,也翻不起几朵浪花。性欲那档事,憋太久了就快憋没了,偶尔调剂一下,觉着自己还在做人。
频道联络重新畅通。钟泽说:“组长,我赶在您前面了,您前方十分钟车程,先进城了。”
“安全第一。”裴逸道,“葵花?让你抓的资料呢?”
范高此时躲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八轮货车后厢里,一堆木制红酒运柜中间:“一直在查,没有哇。我告诉您啊,总部和伦敦那边也在偷偷查,都在怀疑和甩锅是对方的人,没查出来,内部资料没有找到类似可疑的叛逃人员,或者失踪特工。”
“没有?”
“组长,您觉不觉着”聂妍是另一位近距离目击证人,“那个棕毛儿的脸,像亚裔?”
裴逸眼神难测:“东京司?东南亚雇来的?”
聂妍咬了咬红唇,没敢接茬。
频道里爆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干扰声,远程传输通常遇到这种轻微故障和干扰。熟悉的男中音强行插进来了:“组能收到吗?组?”
“在。”裴逸立刻专注。
“组请注意,暂缓追查,你们先撤回来。”不疾不徐,就是连南钰的声音。
“什么?”
“形势有些复杂变化,而且那边人手足够,派遣人员很多,已经人多眼杂你们不宜露面。组现在立刻停止追击,撤至隐蔽安全地带,我们等今晚结束再决议下一步下一步是否继续跟这个案子。”
裴逸眉头拧到一起,锁成一个死结。
剧场女演员袭击案,炭疽试剂针管,鸟嘴面具黑袍人王宫棺柩行刺案,再次出现恐怖针管以及第二名凶手已经追查到这地步,几次与凶徒擦肩而过失之交臂,抓不到人正在气急败坏很抓狂,现在,撤退?
“头儿我们已经拿到强大的证据线索,这一次往那波利就是去抓末路狂徒,我们几乎就快追到,不可能放弃不追啊。”裴逸试图争辩。
“没有放弃,这些事情交给当地以及总部处理,毕竟是国外,人家地盘,我们就是全力配合行动,你们收队。”连南钰道。
裴逸咬唇,胸口起伏。
“组你们听到没有?给我回话?!你们在哪?立刻停止行动,撤回后方安全地点听不懂命令了吗?”这口吻绝不是连南钰,这是陈副处发脾气吼他们了。
“收到,停止行动。”裴逸轻声道,说完立即要求范高掐断这烦人的热线。
聂妍回头看他。
“靠边停车啊!”裴逸低吼。
“嘶”一声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在公路上留下一段灰白色的诡异弧线,差点儿爆胎。聂小姐把车子生硬地杵在乡村公路的路肩上。
003:“头儿,咱们真的撤了?”
“对,撤下,你和大花立即撤向安全地带,再联络位置。”裴逸盯着聂妍一摆头,“arling,你现在下车,下去。”
“我?”聂妍犯愣,“你要干什么去?”
“我喊你下车你也听不懂命令了吗?”裴逸也变了脸色,暴怒,十万火急一刻都不能等了。
他下车绕到驾驶位这一侧,拽开门,将姑娘打横抱了出来,很不讲情面地搁在了路边前方或许有意料不到的危险,亲爱的伙伴们,你们可以乖乖回家等开饭了。
裴组长就是唯一与两案嫌凶都交过手的第一人证。他怎么可能从自己指尖放掉这些人,半途而废不追了?
车子像弹出弹道的一颗子弹,飞速划过公路。
“葵花,”裴逸目光平静,突然问,“你之前把那个棕毛儿的资料,汇报给连和陈了?”
范高:“哦,我就是根据现场监控抓图,还有您的口述描述,做了一份电子肖像。方便在资料库里比对找人嘛,我都打包发送他俩了,他们急催着要啊。”
瞳仁里的光芒凌乱闪烁,风在他耳边呼啸,冲刷着额头的热度让裴逸此时非常清醒。这就是突然命令前线组撤退放弃继续追查追杀的原因吗?事情会是这样的吗?
古老繁华的海港城市那波利,街道狭窄却四通八达,恢弘的建筑在街道两侧林立簇拥。
带有文艺复兴气度的浮雕铺满了拱门、窗棱、喷泉和博物馆。人民广场上游人如织,欢乐的小丑蹬起三轮黄包车,对着金色阳光扬起大串彩色气球
危险发生前的一刻,徜徉在街道之间的人群是多么安详,每人脸上都洋溢快乐。指尖流动金色的风,风的质感都那样浪漫而柔软。
可疑车辆逐渐接近警方的岗哨,制服警员眼含危机感,盘查驶往港口的每一辆车不敢懈怠。
近了,更近了,已经无路可退车内的司机眼神冷酷,毫无减速之意,悍然猛踩油门,直冲前方层层叠叠的橙色障碍物,粗暴撞开了一辆横挡路口的警车!
躲闪不及的警员从前挡风玻璃上滚过去,血水飞溅在雕花的墙上,洇出浮雕的轮廓。
被撞散开的警员用对讲机大呼求救:“有人冲卡,暗绿色轿车,嫌疑车辆!救护车,救护车支援!”
疯狂的小车一路冲出窄街。全城警笛大作,许多车辆从四面八方赶来围追堵截。
清冷的视线扫过四面窄到不行又坑洼不平的砖石街道,南欧的城市规划一概如此,这两年在北非撒哈拉沙漠上开着敞篷军用越野车撒野惯了的裴组长,当真有点不习惯这份局促感。
范小弟说是“撤了”,仍然义气敬业地在他的电子接收设备上,提供了一张附近五公里直径的街道地图,这效率。
“谢了,甜心。”裴逸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