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禹坐在桌边,“我年轻的时候,总想着升官做大事,冒着尖儿向上钻,可到头来得到什么了?心神俱疲。”
“这些年我也看透了。”林知禹拉着叶子臻的手,“你还记得你父亲写了苏子的诗。”
“唯愿孩儿鲁且直, 无灾无难到公卿。”叶子臻接道。
子川离家出走那年,父亲愁白了半边头发,最后知道子川落脚了龙虎山,喜忧参半之下写了苏子的这首诗句挂在了子川原来的书房中。
林知禹轻轻说道:“要不就让他在京城的紫竹书院读书?离家近,书院的教授有我以前的同窗,也会尽心尽力。”
叶子臻知道林知禹的提议非常正确,如果是平常她定欣然同意,可如今她无论如何都要想个合理的法子将霜儿送出去。
“嗯,你说得有理。我也舍不得霜儿同我分开。”叶子臻垂下头,“不过我和哥哥既然说开了,也想和他见上一面。”
“这是对的。你们兄妹多少年没见过了?二十年吧了?”林知禹有些感慨,“你生霜儿的时候年纪都三十多了,我还想写信给大舅哥报喜。你却和我闹脾气,说什么也不让大舅哥知道。”
叶子臻点点头,“嗯,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先写信和我大哥说一声。看看后日就有出发吧。”
“这么着急?”林知禹吃了一惊。
“盛家米铺的媳妇儿后日也回永兴。盛家有自己的船,我搭她们家的船回去,再说一路上有个熟人好互相照应。”
叶子臻的安排滴水不漏。林知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点点头道:“那倒是挺好的。你明日买些京城的糕点果脯好酒带去。”
用了晚饭后,林知禹就去书房。
和往常一样,他摊开纸张开始写文章。他年少中了秀才,可惜成年之后才华平平,考了多年都没有中进士,还是岳父和大舅哥的帮忙下,进了国子监谋了一个小职位。
但做学问一事不能松懈,他每日写文章一个时辰,酷暑严冬从不停歇。
老马送了姜茶进来,轻声道:“听说夫人今日在少爷书房找了一本游记出去。”
林知禹回头看了看书架,果然少了一册书,“哦,我知道了。她最近似乎有些不一样,大概是想着霜儿开蒙的事情。随她去吧。”
老马躬身离开。
林知禹写了会文章,觉得肩膀酸痛,就站起来活动一下。
忽然他停住了,上前几步盯着墙上那幅挂画。
这幅画是叶子臻送他的生辰礼。
叶子臻从小受叶淮亲自指点,书法精研古碑,不是通常闺阁女子的纤细柔弱之风,而是学了汉碑的雄浑厚重。画她也擅长,眼前这幅冬景图是她精心绘制,画中群峰兀立,瀑布飞泻而下,另有寺塔楼阁,风格清劲,墨法变化微妙,绝对是幅精彩的山水画作。
这幅画他视若珍宝,日夜看着,画上每一处细节他都了如指掌,这是叶子臻对他感情的转变,从漠视到将他放在心上。
这幅画昨天还好好的,可如今画的下半截有一丝折痕。
林知禹摸着那道折痕,又将画掀起翻折,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打开暗室,举着油灯走了进去,他检查了架上的匣子发现信件都好端端地放着,顺序位置都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