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望回去等他们商量的结果,宿舍里空无一人,这时候大家还在上课要过一会儿才回来,难得的清静。一个人躺在床上寂寞的烦躁,起来了又无事可做,百无聊赖中靠窗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六环山发呆。昨夜的阵雨把整片草地滋润得翠绿无比,乌云来的快去的快,蔚蓝的天空上随意点缀的几朵白云,把天衬托的更蓝了,蓝的虚幻,蓝的那么不真实,在姚望印象里没见过这么蓝的天,他不由得感叹道:“这天真蓝啊!”
“你一直生活在一座建设中的工业城市里,没见过这么清澈的蓝天有什么奇怪的,天本来就应该这么蓝。”星宝宝冷不丁插了句嘴。
姚望沉浸在眼前美好的景色里了:“蓝蓝的天,雪白的云,加上绵延至山脚下广袤的草场,如果再有一条河在这里流过就更好了,星宝宝你说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没有河。”
“有河吗?”
“当然有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到草地上去开开心。”
“我们两个?我都快把你给忘了,不,应该是你把我忘了。”姚望边朝外走边说。
星宝宝说:“别走正门让人看见,”姚望停住脚步,“走窗户,夏令营禁止学生单独外出。”
窗台不算高,不用借助任何工具姚望很轻松便来到了户外。在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忽然有种逃脱牢笼的感觉,他深吸了两口气:“还是外面好,星宝宝我不想回去了,咱俩去六环山里找小黑吧,在夏令营里太郁闷了,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再待下去我快要疯了。”
“谁让你看别人脸色了,我提醒过你,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别怪在我身上。我带你来YW星球散心,整个星球就是你一个人的夏令营,你想去哪就去哪不受任何人的限制,这是你的权利谁也干涉不着。”
星宝宝一再给他鼓劲儿,姚望反而不踏实起来:“如果咱们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多对不起青青,他可是我在YW星球上的第一个朋友,他带我来夏令营,还告诉我卫星3上也有个夏令营的营地。说实话我真想到卫星3上面去看看,星宝宝你知道卫星3上的情况吗,是不是和月亮上一样不受引力的控制,人走起来一跳一跳的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星宝宝说:“还真让你猜对了,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YW星球的人们在这颗卫星上建造起了好几座城市,哪座城市也不比陈科医生所在医院的荷谷市规模小。每座城市都建有屋顶,如同你身后的夏令营,不过要比这大得多,说的再明白点,其实就是一个像城市那么大的房子。人们在里面读书、、工作、游玩、种粮种菜,还配有各种工业设施,包括人工制造的空气,和这里的生活一样。只有在休息放假的时候,人们才会三五成群来到户外去体验太空的感觉,已经成了休闲放松的一种方式。”
姚望仰脸看了看天空:“星宝宝,我现在就想到卫星3上面去。”
“你连子宇宙太空都傲游过了,一个小小的卫星有什么好玩的,跟在这里一模一样没意思。”星宝宝语气平淡,看样子不想满足他的这个愿望。
姚望说:“我想去,马上就去!”
星宝宝听完勉强笑了笑:“姚望啊,你可是唯一一个到过YW星球的地球人,将来可能不会再有人来了,做事情把头绪理清了好不好,不然等咱们离开以后,让这里的人怎么评价你,该说你们地球人糊里糊涂没脑子了,你现在不是在等他们的回话吗,另外,欠青青的人情还不还了?”
“那在咱们走之前,你一定带我去一趟。”
“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已经离开夏令营很远了。草变得越来越高,几乎没过了姚望的头顶,他开始心里发虚,处处小心不敢迈大步,唯恐踩到什么东西。谁知想什么来什么,姚望忽然感觉自己的脚被谁碰了一下,还听到一阵“吱吱吱”地叫声,转眼就消失了。不等他回过神来,从相同的方向又是一阵“唰唰唰”快速穿过草丛的响声传来,径直朝着发出叫声的方向追去了。姚望四肢发颤心提到了嗓子眼,本能的要往回跑,走在前面探路的星宝宝说:“不用怕,那是蛇在捕捉老鼠呢。”
姚望一听更慌了,颤抖着声音说:“咱回去吧,别再往前走了。”
“就这点胆量还老想着进六环山,那里边的动物更多了,而且都是大型的猛兽。你可想好了,别到时候打退堂鼓,让陈科领来的几个人笑话,太丢人了。”
“这点你放心,我从来不怕大型动物只怕小的,什么老鼠啊、壁虎啊、毛毛虫啊,一看见就浑身不自在,小时候甚至连蚯蚓都不敢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姚望说的很坦白也很实在。姚望原打算走到那棵古怪的树跟前看看,因为从来没见过,想到近前一探究竟。走了一段才知道,实际距离比想象的要远很多,加之担心脚底下再有老鼠和蛇出没,不免犹豫起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在茂密的草丛后面出现了一片洼地,洼地正中央有一条河,河水清澈见底,有数不清的小鱼在水里悠闲地游趟。河边的草也比别处的低矮些,和自己家楼下小花园里的草差不多,好像被人精心修剪过。姚望小心翼翼向前挪动着脚步,在靠近高草的边缘距离河面不远的地方,他发现了一群梅花鹿,它们悄无声息在静静地吃草,闲步,饮水,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悠然自得。姚望不想惊扰到它们,停住脚步就这么远远地望着。姚望最喜欢梅花鹿,小时候去动物园,妈妈买来的食料他只喂给梅花鹿吃。置身于草丛之中的他,非常想走上前去喂食这些温顺的梅花鹿,可喂什么呢?姚望环顾四周,除了草还是草,它们更爱吃哪一种,在自己眼里这些草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这些鹿有多少只,姚望数了几遍都没数清楚。
“不用数了,一共36只。”星宝宝说。
姚望说:“和我数的一样。”
“无赖。”
“谁无赖了,就是36只吗。”姚望嘴上狡辩,心里却在窃笑。
星宝宝赌气说:“下次我不说话,让你一个人数。”
姚望说:“你数你的,我数我的,咱俩数的一样证明全对了,你说是吧?”
低着头径直朝前走的星宝宝不再搭理姚望,它出了草丛继续往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姚望比它高得多担心惊扰了鹿群,踌躇了一会儿,矮下身在后面跟着。眼看相距不到50米了,刚刚还专心吃草的鹿群突然抬起了头,瞪着警惕的双眼四处张望,小巧玲珑的耳朵竖得笔直,时而还快速抖动几下,好像在辨别某种声音。姚望心想:难道自己被发现了,于是把身体蹲的更低了。鹿群显然不知道这边有人,它们跟着一头长着鹿角的雄鹿朝姚望藏身的方向移动,起初缓慢,转瞬之间便狂奔起来,鹿群奔跑时带起的尘土湮没了他和星宝宝。“星宝宝!——星宝宝!”姚望担心星宝宝的安全大声呼喊,然而灰尘不仅湮没了他俩的身影,鹿群的奔跑声也湮没了他的喊叫声,就连姚望也听不清自己喊的是什么。鹿群跑过去了,姚望两手拍打着眼前呛人的尘土,刚吸了半口气,紧接着,又是一阵更急更沉重的奔跑声接踵而来。
“星宝宝!”姚望不放心又喊了一声。
“在这呢,”姚望回头,原来星宝宝早躲到自己身后去了,“放心吧,我没事!恐怕那只小鹿就性命难保,要落入狮口了。”
“你说什么,有狮子?我怎么没看见。”
星宝宝干咳了两声:“没有狮子鹿群会跑这么快?”没等它把话说完,姚望已经向着尘土飞扬的远处追去了。“回来,快回来,你没有权利干涉狮群捕猎!”星宝宝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没办法阻止他,索性坐在地上等着。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姚望领着一只受伤的小鹿一瘸一拐地回来了,可能因为伤势过重,没走几步那只小鹿就一个趔趄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星宝宝冲过去气势汹汹地说:“你给我记住了,你没有权利干涉狮群捕猎,更没有权利在狮群捕猎的时候,救下这只小鹿!”
姚望不服气,同样扯着嗓子喊道:“为什么没有权利救它,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狮子吃掉,它才这么小,路还走不稳呢,你瞧它,多可怜。”
星宝宝叹口气:“这是自然规律,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改变它,你只看见小鹿可怜了,可狮子也有孩子,如果捕不到猎物,小狮子一样会饿死,它们就不可怜吗?”
姚望听不见它在说什么,眉头紧锁专心致志在查看小鹿的伤势:“星宝宝你快给想想办法,帮它站起来,要不然还得喂了狮子。”
“你管的闲事,你自己想办法,我不管!”
“这怎么是闲事,它可是一条生命啊!你怎么连这点爱心都没有,简直没有人性。”
星宝宝被他的话气乐了,晃动着自己滚圆的大脑袋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随便你怎么说我就不管,激将法也没用,我本来就不属于人类。”
姚望知道话说的有点重了,想要收回为时已晚。然而星宝宝的态度出乎他的意料,不但承认自己不是人,居然还引以为荣,一时间没有了下文,僵在那一个人干着急。眼看着小鹿呼吸微弱,伤口还在不住地流血,他心急如焚,非常渴望得到星宝宝的帮助,但怯于它的态度,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办好了。姚望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小鹿,又看眼一旁趾高气扬的星宝宝,终于放下架子哀求道:“星宝宝求求你了,再不止血它就活不成了。”星宝宝并非毫无恻隐之心,它深知姚望自己完全有能力救活这只小鹿,可又一想,还是不点破为好,以他目前这么爱冲动的性格,如果了解了自己的真实本领,会更加为所欲为了。再加上姚望的话严重伤害了它的自尊心,干脆站在一旁不闻不问,任凭他自己一个人想办法。当听到姚望肯求自己的时候,心一下子软了,努了努嘴说:“看见你右边那株开着红白黄三色花的草没有?”
“看到了。”
“快去采六朵来,记住六朵花三片叶子,叶子要刚钻出来的嫩叶,花也要在六棵草上分别采摘,一棵上一朵。”姚望捧着花草回来,星宝宝又吩咐他用石块将它们捣碎,敷在小鹿的伤口上。
“然后呢?”
“然后它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姚望追问:“你说的慢慢要多长时间?”
星宝宝不满地说:“我只知道敷了六叶草对它的伤口有好处,至于什么时间痊愈,没给你考证过。我说姚望,你管闲事我拦不住,你求我帮忙我也帮了,可你提的问题过于苛刻了,这种问题任何人也回答不了,就算陈科医生在场也不能。”
姚望的话原本说的有嘴无心,现在又把心思都放在了小鹿身上,对星宝宝的不满没功夫计较:“那你说,现在怎么办?要不然我们把它送回夏令营,你一提陈科医生我倒想起来了,对,就把它送到夏令营里去,那里即安全又能治疗它的伤,丢在这里还得喂了狮子。”主意拿定撇下星宝宝,姚望背起受伤的小鹿往回就走,星宝宝只好默默的在后边跟着。
他们顺着原路返回,进入到宿舍楼,姚望直奔楼上的医务室,星宝宝告诉他:“楼上的医务室是给人看病的,给鹿治伤在一楼的兽医室。”姚望不知道夏令营里还单独设有兽医室,平时有动物需要治疗,一般都直接去兽舍。姚望轻轻将受伤的小鹿放在治疗台上,向着一脸困惑的兽医说:“老师,您快给看看它受伤了。”
“怎么回事,这只鹿从哪来的,为什么会受伤?”兽医放下手里的工作,走过来查看小鹿的伤势。
“老师,它会死掉吗?”姚望不无担心地问。
“看情况没那么严重,要知道有时候死也并不容易。告诉我它是怎么受伤的?这只鹿不是咱们夏令营的,我从来没见过它,不说清楚我不能为它处理伤口。”背小鹿回来的路上姚望就想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兽医不错眼珠盯着他的脸。
姚望避开他询问的目光:“从外面捡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哪个外面,你说的外面是夏令营后边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吗?在夏令营建设之初就已经明文规定:禁止任何人进入保护区了。”
“您说的没错就是野生动物保护区,这只受伤的鹿是我从保护区里背回来的!”姚望本想撒个谎糊弄过去,谁知他一提“禁止”两个字,深深刺激了自己那根倔强的神经,实在没办法再忍下去了,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说出来反而更痛快。
“你进入保护区了,你一个人?”兽医围着姚望转了一圈,细细打量着站在面前的这个身高不超过一米五的少年,不敢相信他的话:“你真的进入保护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