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龙哥那儿逃走的的时候,小辉才两岁,还是个没记事的小孩。这些年我虽然一直有寄东西回来,可是因为我不想再跟王建波有任何纠缠,同时也是因为心里对小辉存有愧疚,我始终没有直接和小辉联系过。但是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说不想他那是假的。
为了打消郭晓凡的顾虑,让他相信我有能力帮他还清高利贷,我虚构了我这些年的经历。
“你猜我这些年为什么不回来?”我压低声音告诉郭晓凡,“我离开宜昌后去了南澳,这些年一直在一家高级赌场上班。做我们这行的,都会有些手段在身上,所以我们轻易不会暴露身份。”
郭晓凡一听,眼睛都瞪圆了,语气马上换了:“姐,那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我可是你亲弟弟。只要你这次帮我度过去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郭晓凡的这些保证在我看来一个字都不可信,当然,我要的也不是他这些毫无可信度的保证。
我没有理会郭晓凡说的这些,而是从他口中仔细问了他买码的经历。我现在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他一五一十的都告诉我了。
听完郭晓凡从怎么接触到的买码,以及后面怎么越买越大,越输越多,以至于最后开始借高利贷的一整个经历后,我立刻明白他是被人算计了。
跟赌场的套路一样,先由一个熟人通过不经意间告诉你,他最近买码赚了钱,勾起你的好奇心,当然,每个人第一次接触新东西的时候都会谨慎,于是你选择先少买点试一试,这个时候庄家放水先让你小赚几把,让你尝一点甜头。
前几把一买就中,熟人给你各种吹捧,你也赚了点小钱。这个时候就会有人撺掇你加大下注,如果能经受住诱惑,在这个时候收手,那还真的能赚点。但是大部分人都抑制不住自己的贪心,都会选择继续去买。
郭晓凡就是这样,等他加大的下注后,一下就把之前赚的输完了。得到过再失去是很难受的,于是继续买继续输,从一开始想赚钱,到后来想回本,越买越多,越输越多,到最后负债累累。
其实输到一定程度后这些人就已经后悔了,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陷进去了,根本没法回头。
我告诉郭晓凡,他是买了假的六合彩,被人合伙做局给骗了。
“什么?他妈的,王建波这小子果然不安好心!”郭晓凡听我给他分析完,骂骂咧咧地说要去打王建波一顿。
我急忙劝住他,让他不要打草惊蛇,先带我去宜昌看小辉,帮我把歪脑壳的事情解决掉。后面的事情听我的安排,保证给他把高利贷还清,还能让他出气。
由于郭晓凡的车被收债的开走了,我们只能先搭村里人的顺路车去镇上,从镇上坐县际巴士到长途汽车站,然后再从长途汽车站打车去小辉的学校。
去的路上郭晓凡告诉我,王建波前几年再婚了,后来去了龙哥的码庄做事,这几年钱挣得不少,小辉被他送到一家私立的寄宿学校上学了。
“小辉他知不知道我?”我问郭晓凡。
“知道啊,肯定知道,那哪能不知道呢!”郭晓凡笑了笑,被我这突然的一问显得有点心虚。
学校老师见到郭晓凡,仔细想了好久后才就认出来了,跟学校门口的保安说这是王小辉的舅舅,我们这才被放进了学校。借着他的光,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儿子小辉。
没有想象中电视剧里面母子见面抱头痛哭,互相述说这些年有多么思念对方的场景。反而我跟小辉见面后,场面显得异常尴尬和冷清。小辉见到我,没有半点的激动和欢喜,只是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我爸说,我妈早就死了。”
小辉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了我的心。
我扭头看向郭晓凡,他不敢看我,心虚地笑了笑,说:“你们母子聊,我出去抽根烟。”说完就赶紧跑了出去。
“我每年都给你买玩具衣服,你忘记了吗?”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你的东西,我也不需要你的东西!”小辉不耐烦地说,“你既然都不要我了,已经跑都跑了,现在又回来干什么?”
“妈妈想你了。”我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
“我没有妈。”小辉板着脸说道。“我妈在我两岁的时候就死了。”
这个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这个我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孩子,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但是他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憧憬,他对我的态度甚至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在宝安的这些年,我不只一次想象自己孩子的样子,也不止一次的想要回到他的身边,这个孩子是我这些年在宝安能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可如今却是这个样子,让我觉得我这些年的坚持就是个笑话。
而更加让我愤怒和失望的是我的父母,他们一直都在欺骗我,那些我给小辉汇的钱,给小辉买的东西,一丝一毫都没有送到他手里。
我这八年时间,只不过是活在我的家人给我编织的一个巨大谎言里,而现在,它被我亲手戳破了。
我满怀着希望的来这里见自己的儿子小辉,现在满怀着失望离开,看着郭晓凡一脸假笑的迎上来,我明白,我现在所有经历的这些本不该我承受的苦难和痛苦都是他们造成的。
我要让他们全都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