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晚上刚下过一场大雨,乡间的土路变成了一片片水洼和黄泥。汽车碾过一路泥泞,终于停在了家门口,母亲春风满面地迎了出来,初夏的温风里弥漫着粽叶的绿和香。
她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可脸色依然苍黄,头发也更加灰白。父亲去地里薅草了,听母亲说,今年的除草剂买上当了,一片玉米地,父亲就薅出满满一大三轮车的杂草。
咳!这还仅仅是一片地,家里有整整七大块地!
我心里惦记着下地的父亲,却在家里像个贵宾似的被母亲招待着。镜框里有许多父亲的照片,年轻的、年老的,瘦削的、肥胖的,岁月像位毫不客气的雕刻师,在他身上、脸上刻下流年的深痕。唯一不变的是每张照片上,父亲的脸上都挂着笑,发自肺腑的笑。
他向来乐观。年轻的时候是个乐观的小伙子,如今是个快乐的老头子。他成功感染了我,照片上的笑容很快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我像只快乐的小鸟,嘁嘁喳喳,和母亲说着城里的事情,她听得津津有味,幸福的红晕驱散了脸上病态的苍黄。自从得了肾病,至今已经三年多了,今天是母亲状态最好的一天。母亲煮了一大锅粽子,厨房里“咕噜噜”地冒着白色水蒸气,粽子的香味儿诱得人口水直流。
太阳渐渐热了上来,地面上水汽蒸发,空气中混合着乡间特有的粗粝清新。可是,我知道,只有从城里来的人,才有心情欣赏这种青山绿水的惬意。那些在田野里劳作的农民,此时最大的感受是日晒之苦和暑气之热。那种感觉我亲身经历过,被太阳晒得皮肤生疼,不管是拔草还是施肥,在地里蹲久了,腰弯得久了,直起身来的瞬间眼前发黑,头部发晕,浑身的汗黏糊糊的。离家久了,田间地头的劳作之苦化作一粒咖啡,如今只剩下似苦不甜、似甜还苦的回忆味道了。
“这个傻老头儿,在地里干起活来就不知道回来了,家里来客了,你倒是干一会儿就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