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低着头,沉默半响,然后站起身,道:“今晚的事已准备妥当,先生为何要帮钟娘子?”
“因为,她或许能帮我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先生想知道自己从哪儿来,而象州的事已证实是鬼作祟,似乎与血族并无关系。”
“天下万物生于有,而有生于无。鬼生于人世之外,血族也生于无,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怎可轻易断言鬼与血族无关?”
徐福点点头,“之前钟娘子说的「人鬼」,先生可知道?”
“当鬼占据人的身子,噬尽人的阳寿,人就不再是人,身子也就成了采阴气、补鬼气的躯壳,故称作「人鬼」。”
“那「人鬼」的脑子里是人,还是鬼?”
“是人是鬼,那要看他自己。”
“那孩子当真还活着?”
“他阳寿还未尽。”
“但愿今晚能帮他摆脱「人鬼」。”徐福的眼神渐渐变冷。傅霍寺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阴黠。
夕阳西沉,雷山东麓的一处交道口,六个火盆正烧着黄纸,钟婵用烧过的灰烬在地上画了两个三角,六个火盆各据一角。
酉末、戌正、戌末……时间慢慢过去,夜里寒气逼人,道口四周依旧没有动静。站在远处的韦青筱双手冰凉,不住地搓着手,小声问道:“这个办法到底行不行?”
钟婵正闭目调息,真气运行,驱走周身的寒意。“六芒星、交道口、烧黄纸,已是阴气大盛,按说应该可行。”
“那骆向云什么时候能来?”
“子夜时分,阴气最盛。子正若是还不现身,他就不会来了。”
“如果他没来,还有别的办法吗?”
钟婵睁开了双眼,走到火盆前,向火盆里添了些黄纸。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半分底气,这是她第一次遇到鬼事,竟还遇上了「人鬼」,就连善于捉鬼的摩岭教和黍谷也是谈「人鬼」色变,更何况她。更奇怪的是,傅霍寺似乎很热衷鬼事,天理教祭坛的还魂阵,还有今晚的道口烧黄纸,都是傅霍寺的主意,难道吸血鬼与「鬼」也有牵连?或者说,吸血鬼也是「鬼」?而且,如果傅霍寺另有居心,自己又当如何应对?
韦青筱和范泽辛也走了过来,帮忙给火盆添黄纸。韦青筱一边添黄纸一边烤着手,“书生,今晚怎么没见徐管家?”
“哦,徐管家说夜里寒气太重,他受不住寒凉,所以留在了房车里。”
“我看你和那位傅先生好像都不怕寒。”
“我们本就是夜行之人,又何惧夜寒。”
“夜行之人?怕是夜里翻云覆雨之人吧,浪迹四方还不忘带着可人的姑娘。”
范泽辛闻言,有些难为情,“那是……那是先生的侍女。”
三人添了些黄纸,又站到远处等候。傅霍寺始终闭着眼,不发一言。
子时已过,依然不见骆向云的踪影。而在雷山南面的另一交道口,这里燃烧着八个火盆,呈八芒星状。一道士趺坐中央,身前放着香炉,香炉中没有香灰,全是黑灰,道士右手拂尘、左手掐诀、默念咒语。
一阵风刮过,一孩童四肢伏地,围着火盆爬来爬去,鼻翼不住翕动,正是骆向云。
这时,黑暗中走来一老者,背负双手,站到道士身后,小声道:“如何?”
“他正吸食阴气,你尽管一试。”
老者正是徐福,也就是曾经的平西侯翟鹄梁。“我知道你需要人的身子,更需要阴气,这个小孩给不了你阴气,但我能给你,要多少有多少。”
骆向云爬到两个火盆间,站直身子,歪着头打量徐福。徐福接着道:“只要你还在这个孩子身上,他们就会一直找你,你要不停地躲。”
“所以,你想在阳间活下去,来上我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