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松了口气,张矩却不敢松气,他思寻片刻,好像明白了沈恬的用意,赶紧命杨小六将村户的糯米全都收起来,又命牛四将剩下的几个邻保全都叫来,然后让陈七拿上杨小六收来的一袋糯米,慢慢跟上三只僵尸。
张矩想的没错,沈恬出手不是救村正,而是要设法将僵尸困在宅院中。沈恬早年曾亲见一人降伏僵尸,此人非道非僧,博学各派道法,江湖人称“玄鉴宗”。沈恬不善交结,此人却恰恰相反,他跟沈恬讲起僵尸降伏之法竟毫无保留。
据玄鉴宗所讲,僵尸目不能视,靠冷热和气味辨物,尤其是血温和血味,专食活物鲜血。遇僵尸要冷静,越慌怕心跳越快,血流便越快,越容易成为僵尸的猎物。
沈恬砸退第四只僵尸,又抓起村正的尸首,掠入院中。兽变之后,沈恬抓起尸首如同提起一捆柴火般轻快。
院中正面一间过厅,两边是东西厢房。西厢房门大开,门前还有两具尸首。第四只僵尸已转身一步步逼近沈恬,沈恬将村正尸首放下,抓起一足,真元运转师传的“独阳魔功”心法,由足踝三阴交穴强行为村正推宫活血。
村正已死,但经独阳魔功炽烈的真气催动,竟也血脉畅行、血温回升,脖颈伤口更是血流如注,血腥气引得僵尸全部朝沈恬而来。
独阳魔功至阳至烈,乃是沈恬师父嗜武入魔时自创的内功心法,不循阴阳和合的武学真理,损阴修阳,练至独阳无阴,如天地间有日无夜、炙阳涸土、万物焦枯。修炼者火邪入体、阳毒攻心、燥竭而亡,故江湖中称为魔功。
沈恬却凭混元禀赋化解阳毒,补阴正阳、重归正道。此时施展独阳心法,沈恬浑身炙热、血气急行,也加剧了对僵尸的引诱。
第四只僵尸已至近前,沈恬凭村正的尸身与僵尸周旋,等待其他三只僵尸。正如玄鉴宗所讲,僵尸本就是一具死尸,不痛不伤、不死不腐,且皮肉僵硬、势大力沉、稳如磐石,武功对它们毫无用处,不论肌力还是真气,打在它们身上如同打在铁板上,力道越强反而越容易震伤自己。若不懂降伏之法,唯有利用它们的迟缓与之周旋。
这宅子前庭不大,沈恬与一只僵尸周旋还绰绰有余,等到三只僵尸全都进了宅院,直挺挺地逼向沈恬,腾挪之地收窄,沈恬顿感压力,拖着村正的尸首退入过厅,到了中庭。
那株挺拔的旱柳便种在这里,柳树前设有供桌,摆着祭品和香炉。沈恬无暇细看,将村正尸首放在庭中,待四只僵尸走进后庭,纵身而起,在一只僵尸的头上借力一踩,轻稳跃上过厅屋顶,然后在前庭落下,“啪啪”两脚踢碎宅院的门板,走出宅院。
差役和几个村夫正在宅院门前铺撒糯米,还有村夫不停地送来糯米。一袋接着一袋,厚厚密密地铺出一块二尺见方的糯米地。见沈恬出来,田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张矩则命差役村夫加紧铺撒。
这时,僵尸出现在院门口。差役和村夫都停住了手,几个村夫吓得直往后退。
僵尸踩在糯米上,低吼一声又退了回去。声音沉闷震耳,糯米地上留下两个深黑的脚印。
张矩见此法奏效,告诉大家糯米克制僵尸,命邻保将全村的糯米收起来,宅院门前要铺四尺见方;又命杨小六即刻赶回县廨告知县尉,传令各里正、村正备好糯米。
大伙各自忙碌,张矩走到沈恬和田贞面前,拱手道:“今夜幸得沈大哥相助,否则恐尸患成灾。张矩在此代杨村百姓谢过。”
沈恬淡淡道:“张明府对僵尸了若指掌,又怎会尸患成灾。”
张矩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本县五六年前也曾有僵尸为祸,故我特意差人打问僵尸之事,不想今日竟真遇上了。”张矩顿了顿,压低声量道:“沈大哥,这次尸患颇为蹊跷,不像是天灾……”
“有何蹊跷?”沈恬插问道。
张矩看着沈恬双眼,道:“据我所知,被僵尸抓咬,死后七日才会尸变。可这四人仅一日便尸变……这是其一;其二,咬死这四人的僵尸没有袭击其他人户,而且至今不知所踪;其三,地上的车辙,耆老、里正和村正显然有所隐瞒……”
沈恬道:“既然不是天灾,那便是人祸。我看那个叫杨文丁的邻保像是知道些事情,不知他跟差役说了什么?”
“刚才一阵忙乱,还未问及此事,这夕食也还没吃……”张矩脸上依然微微一笑,道“今晚的夕食,我们就到这杨文丁家吃,正好问问此事。”
说着,张矩唤来陈七和杨文丁。杨文丁推辞不过,只好领着张矩一行往家里走去。
田贞一直没有机会和沈恬商议,但她明白如果不是因为田记的这批物货,沈恬别说出手,就是一个字也不会多问。物货藏尸始终是个隐忧。
虽然只瞅了一眼,但沈恬非常肯定,那箱中藏的是干尸,绝非僵尸。这干尸与僵尸之间是否有牵连?为何偏偏在物货送到之后出现僵尸?委托这批物货的主顾到底有何目的?这些问题没有弄清之前,田记恐怕很难抽身事外,不知此事还会牵连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