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酉正,内堂外有人轻敲房门。
“郎主,宗正……”家仆未及通报,房门已经被推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来人蓝绸衫、褐锦褙子,身材清瘦,瘦脸上几缕稀疏髭须。
周骞和卓不浪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宗正卿武承嗣。武承嗣是天后武媚的亲侄,也算皇亲国戚,刚从振州赦回不久便晋升宗正卿。宗正卿乃宗正寺长官,从三品,掌皇室族亲属籍,一般由宗室充任。武承嗣能居此位,自然是天后保奏。
周骞倏地站起来,迎了上去,施礼道:“不知宗正卿登门,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卓不浪也起身施礼。
武承嗣的笑容好似刻在脸上一般,抬手回礼道:“周明府、卓少侠不必多礼。”听他的语气,他早已知道卓不浪在公廨中。
周骞扭过头瞅瞅卓不浪,满脸惊诧,还夹着一丝无辜,似乎是在告诉卓不浪,绝不是我通风报信。
卓不浪依旧笑容不羁,行踪暴露已经在他的猜想之中。在长安时,他已见识过天后罗织耳目的手段,起初他都不敢相信,他查案之事,连同与赵宜的暗斗,都在天后的耳目之中。料想在东都也差不多,可能自卓家进入洛阳城,已在天后耳目的监视中。
武承嗣背过手,瞅着几案上的酒菜,踱步到堂中北面的几案前,转过身,正色道:“叨扰二位雅兴,武某有要事相告。圣上前日召问明中堂一案,周明府可知道?”
“已有耳闻。”周骞为官多年,大致已猜到了武承嗣的来意。他刚下定决心追随天后,武承嗣的到来对他而言,无异于及时雨。
“刑部尚书奏报,此案为盗匪所为。若非天后再三追问,刑部难以奏对,恐怕此案已经定案。”武承嗣有意顿了顿,盯着周骞道:“堂堂宰辅,为匪盗所杀。洛阳州县治御匪盗不力,这个罪责怕是……”
周骞早已估到武承嗣会有此一举,这正是他表明心意的绝好时机,周骞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可声音仍有些发颤:“天后之恩天高地厚,臣蒙天后提携,肝脑涂地不能报万一。愿奉从天后之命,彻查此案。”
卓不浪目光瞅向武承嗣,武承嗣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又接着道:“周明府心意,我定会转告天后。不知明中堂案,周明府可有查证的方向?”
周骞试探着道:“这二十多日,三司已查遍洛阳城里里外外,至今仍查不出凶手,凶手若不是已经逃出城,就是藏身在三司还未查的地方……”
“那么,三司还有什么地方没查?”
“能查的都查了,没查的自然是不敢查的地方。”
“三司都不敢查,周明府又如何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