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控制的他脑海里根本不在意那些他曾经认为是桎梏的东西,家族的除名、王国的悬赏、叛国的名声……他只想享受自己是勇者的伙伴这一事实。
当他把这一心情分享给西尔维亚后,那位对他不假辞色的小姐第一次拿正眼看了他,犹豫了一下对他说:“你好像还有光明魔法天赋,如果有机会的话,试试看修行它。”
……西尔维亚小姐,你说,如果那些轮回只会一次次带来痛苦的话,那为什么在这一次他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威廉.克莱蒙特”呢?
那些消失的世界并非完全没有意义,除了痛苦以外,那些感动、那些勇气、那些热忱,也都随着轮回而些许地传承了下去。
它们不可能随着记忆的消失都被消弭。
因为毕竟他这次真的脱离了克莱蒙特家族,真的去修行了剑术的同时又修行了光明魔法,真的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又真的想要站在西尔维亚小姐面前。
想清楚这件事的威廉,按住了想要去叫人的托奈莉。他的头因为一段记忆的突然恢复变得头痛无比,但是他现在急切地想要站在西尔维亚小姐面前,想要告诉她他如今的所想所念。
“不,托奈莉,我没事。”他在托奈莉关切的眼神里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他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帐篷里。“我……这是……不对,我昏迷了多久,我的剑呢?”
“这里。”托奈莉把放在他身边的剑递给他。“你昏迷了三天。突然你走着走着就昏了过去,把我们吓坏了。”女孩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害怕自己这个朋友突然死掉又害怕自己再也不能见到西尔维亚,差点哭了出来。
“达克斯先生把你背到这里,我和那个诗人一起帮你搭了一顶帐篷,又负责给你喂水……怎么了,威廉不要乱动,你现在应该……”
说着说着托奈莉看到威廉在听到“三天”后急切地起身的动作,连忙制止他这样的行为。
但威廉却很严肃地对她说,“听好了托奈莉,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我有一个可怕的猜想,有可能……”
可能……什么?
托奈莉疑惑地看着他。
“已经没有可能了,王国的大军已经到了,克莱蒙特老爷。”
身后一个有些粗犷的声音响起,是那位战士达克斯。他显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却也不避讳,直接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托奈莉感到威廉搭在她肩膀的手突然紧绷起来。
威廉缓缓回头。
战士达克斯和吟游诗人一起走进了帐篷里。达克斯本来就身材高大、体型健硕,此时拿着那把巨剑更显得威武霸气,把身边瘦高的少年诗人衬得像是小孩一样。
诗人依旧不成正形,他眯起绿色的眼眸,抱歉地笑了笑:“抱歉啦,我被他说服啦~”
没人在乎他。
他们都看向了达克斯,准确来说是他的身后。随着传送法阵的亮起,大批装备精良的军队到达了现场。
……每次借着打猎的借口,实则偷偷绘制大型传送法阵是吗?
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威廉咽了一口唾沫,他不得不承认,之前他考虑过的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人类从不打算劝说新魔王改邪归正,他们决定直接出兵讨伐。
即使那位“魔王”亲手弑杀了魔王,即使她这次没有再杀死一个同胞。
教皇的旗帜飘扬在魔域上空,粉发的骑士走进了这间帐篷。
她看上去心情不好,总是皱着好看的眉头,不情不愿地开口:“路上辛苦了,斯巴达克斯将军。请跟我来。”然后好像再也不想看他们一眼,直接甩着披风走了出去。
全名为斯巴达克斯的这位将军,他属于王国的平民一派,却实际上是奴隶出身。靠着在角斗场用武力战胜了一群魔狼而受到当时观看的陛下的欣赏而恢复了自由身。后来去了军队在一线与魔族厮杀,战功赫赫而得以军功封爵拜将。
他从不认为人类和魔族可以握手言和。
而对于这样一个觉得世界虚假而毫不在意,动不动就毁灭然后重建一个新的的魔王,他的态度是斩钉截铁的处死派。
即使这样做代价绝对会伤亡惨重。
“……可要是她说的都是真实呢?”
山一样的人缓缓摇了摇头。
他虽然话不多,却很擅长观察别人。他也恢复了一点以往的记忆,在回忆里有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冒险家,有时他是死在角斗场的奴隶,有时他成了一个冒险团的队友,拥有了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们……他也从一点蛛丝马迹里找到了一点真相,他也微妙地感受到了世界的虚假,猜想到了其中的真相。
但是他从未想过抛弃这些——邻居阿婆做的苹果派、妻子用刚收获的小麦烤出来的香喷喷的面包、孩子们在院子里和一只狗跑来跑去的身影……
虚假又如何?对于他来说,这些就是他所拥有的绝对的真实。
他说:“那也是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