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可能并不爱她。”他爱上的是一个幽灵,是一个理想的自己,是一个“为什么我不能变成这样的人”的不甘。他爱那个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的她,可能就像小孩子爱一枚在柜台里闪闪发光的宝石一样。
“可是因为她,我才能站在这里。”他从那次宴会回去后,第一次敲响了父亲书房的门,第一次郑重地提出了自己想要去学校学习更多的知识。
然而在omega的学校里学得越多,他就越感到绝望。——只有三年,在这所学校里的时间只有三年,而且这所omega专用学校简直像是一个专门给事儿多的omega开的托管所一样,老师并不认真教学,学生们也不认真学习,他们所有人都只想混一个差不多的学历,作为自己的时尚小标签然后风光嫁人。
他与那样闪耀的天才,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
在努力咬牙完成必要的功课后,他在家教的帮助下试着申请了一所普通大学,却每次都被“omega生理问题”为由拒绝。
理由永远是他先天的性别,这恰好也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挣扎,他都唯一无法改变的东西。
就在这时,西尔维亚改进的omega信息素抑制剂通过实验得以正式上市。这项西尔维亚随手发明的边角料却极大地改善了omega的生活处境,它在更安全便携的条件下,效果更加优越,让omega几乎不再会被紊乱的发情期所困扰。
这让omega的大学申请有了更多更广泛的可能性。
得知这个消息后,在身边一众小omega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里,他这个“西尔维亚博士粉”却一反常态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不言不语。
他抱着书沉浸地想着,天啊,她可是一位英雄。
那样滚烫的心情,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贾,”他直起腰,下定了决心,“不管这些东西了,我们去救普蒙托利小姐。”
被屏蔽很久的人工智能非常高兴这个人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为它之后的行动节省了很多不必要的计算。
“请允许我为您导航,我相信普蒙托利小姐所在的位置一定存在着磁场干扰,因此在我监控了全球所有位置后,我发现了唯一一处我无法骇入的场所。请跟我来……”
他知道他现在将要参与的是怎样一场战争,他知道他此次前去的将会有怎样的后果。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一生都在那么浑浑噩噩的活着。他曾经唯一的标签就是一个活的、漂亮的、好用的联姻工具,他挥霍他的人生、滥用他的时光、轻贱自己的人格,他鄙视着他自己,又通过血缘带来的权势鄙视着其他跪在他脚下的人。
他活的就像一个空心的人偶。
直到他遇见了她。
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人类是可以活的那么精彩的。他见过的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辈们都一个个像狗一样围绕在她脚边,等待着主人随口一句的奖励,为每一个看向他们的眼光而暗自惊喜。而她毫不在意。
我也可以那样吗?
我也做的到这种事吗?
在十六岁的那晚,他用力打碎了他自己,他的灵魂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在地上那滩红的、白的、恶心的东西。然后重新塑造了他自己。
现在他再次必须做一个选择。是重新做回那个人偶,还是活成一个人?
他重新上好了枪械的子弹,穿上了轻便的防弹衣。
他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笑得极为张扬和疯狂,隐隐有一些西尔维亚的影子。
这样的问题,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