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时节,这【春风沂水】好似东方的春神,踏着轻盈而畅快的步伐,如约而至!
许伯阳欣喜,拿出采气小瓶,托在掌心,默念起丁天石传授的法诀。
不过片刻,小瓶的瓶口亮起绿莹莹的微光,远远望着就像夜空中一只萤火虫,贪婪肆意地吸吮着这无比清爽的灵气。
许伯阳静静感受这一道轻盈缥缈的天地灵气,与【山阴夜雪】大有不同,这些灵气犹如顽皮的小孩,绕着他的身子,戳戳弄弄,似乎想进入他的黄庭之中。
不由暗自思忖:
“是了,按照《天皞道启常说经注》和丁天石所述,筑基之前,当采一道天地灵气,炼就灵识,以破神元三关,最终引神化元,筑成仙基,就是不知倘若再采第二道灵气入体,会有何作用?”
许伯阳想归想,但却不敢轻易尝试,如今自己体内已经有了【山阴夜雪】,倘若再将这道【春风沂水】引入,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弄不好走火入魔,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当下强忍着想吸纳灵气的冲动,默默运起自身的灵气,来驱使周遭如阴魂不散的【春风沂水】,使其尽量往小瓶中去。
如此过了一夜,风力渐小,许伯阳收功站起来,身心俱疲,瞧了瞧小瓶内部,也瞧不出收进去了多少,想来只怕还是因为自己没有灵识的缘故,心忖道:
“看来这采气任务虽然没有打打杀杀,但也十分劳苦,想赚这五十枚灵石当真不易!”
一念至此,忽见陈老汉一摇一摆,背着鱼篓,大老早就来出船。
经过那晚的一顿饭,两人早已熟稔,各自笑着打了招呼,陈老汉不敢打扰许伯阳修行,远远招了招手,就去撑船。
许伯阳瞧着他慢悠悠撑船出去,水波荡漾,值此时节,春风往东方一来,在南岸行船往北未免吃力,想来他多半是知晓这时候风力变小,赶紧趁机来出船。
“这老头平时一脸笑呵呵,看来也是一个聪明的主。”
许伯阳不觉会心一笑,瞧着瞧着,忽然脸色微变,直盯着岸边水面,蓦然纵身一跃,只三两步就走到古渡口处,蹲下身子,皱眉细细观察。
心月湖的湖水微微荡漾,打在渡口木栈道之上,被阳光晒得几近发白的木桩,留存着湖水冲刷的痕迹。
“这湖水怎么突然上涨了?”
许伯阳自言自语,内心升一丝诧异,不觉摸了摸下巴,此时虽然立春,但这段时间并未下雨,按理来说,这湖水不应该上涨才是。
不过转念一想,这心月湖极大,说不准东岸或是别处春雨来得早些,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当下洒然一笑,不再理会。
又过了几日,心月湖的湖水依旧在微微上涨,许伯阳方才感觉不对劲,拿出青元剑在木桩上刻了一道,以观后效。
转眼过了十日,春雷阵阵,终是下起雨来,许伯阳习得了“涤尘术”,自是不惧风雨,任它电闪雷鸣,依旧稳坐巨石之上采气不辍。
春雨如酥,一连下了好几场,等到云销雨霁,这心月湖的湖水竟然涨了一大截,许伯阳心生不妙。
这日雨过天晴,见到陈老汉又过来捕鱼,当下把他叫住,唤他过来瞧瞧情况。
陈老汉低着头瞟了一眼,笑道:“仙人不妨事,小老儿我在这湖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下了这七八日的雨,不就是涨了一掌高的水,不妨事不妨事。”
许伯阳听完一时无语,心道:
“这老儿也是没见识,这屁大点的春雨下得了多少,这么大的湖涨一掌高的水说不妨事?罢了,懒得与他说。”
想罢意兴阑珊,摇头笑笑,不愿再多说。
不想陈老汉察言观色,笑道:“仙人放心,这心月湖南岸安生得很,你说那些流民的事情,我跟村里管事都打听了,那些人都是东岸金光镇窜过去南边的,咱们这地方靠西南,有雾隐镇的仙人守着,小老儿记得上次好像和仙人说过了?我有些记不太清了。”
许伯阳一笑,道:“说过,上次你来就说过了。”
对于这件事,许伯阳其实一直有疑惑,对于两家争斗之事,始终都是道听途说,也看不清个真假,但东柯镇费家封山避祸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他之前走镖那几年也抓过几个贼寇讯问过,都说是渐水那边来的,那不就是心月湖北岸,可既然北岸都乱成一锅粥了,为何南岸却太平无事?
难道说这些流民都是从东岸跑,不往西岸去?
貌似不合理,这都兵荒马乱了,自然哪里太平去哪里,万无只往一个地方去的道理。
可偏偏现实就如此,当真是好生令人不解。
到最后,许伯阳只能得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论。
这些流民是被人控制了流向,只往一个地方去。
所幸这些问题,并没有困扰许伯阳太久,毕竟自己目前这点三瓜俩枣,还真不用去操着天下大势的心。
不过说也奇怪,自那日天晴之后,春雨就没了,湖水也不涨了,许伯阳直瞧得纳闷,这又是一个想不通的事情,想到最后只能归结于天地造化神奇云云。
白驹过隙。
这日,陈老汉总算来托许伯阳写信,许伯阳算算,貌似明日就是谷雨,不觉哑然失笑,心想这老头可是真够磨蹭,估摸着脑袋浆糊,想不出来写什么。
结果没想到一去他家,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许伯阳洋洋洒洒写了大几张草纸,后来实在受不了,直接强行草草结尾。
瞧着这满满的墨迹,许伯阳不由地暗暗擦了一把汗。
临走之时,老两口又落下泪来,送到门口,还磕了几个头。
是夜,许伯阳托着采气小瓶站了起来,只见瓶口莹莹绿光萦绕着呼呼风声,舒了口气,忖道:“好险,明日便是谷雨,最后一日,总算是把这【春风沂水】给采足了。”
心情振奋,当下收了小瓶,眼看月到中稍,距离天明为时尚早,遂拿出青元剑练起剑来。
剑芒耀眼,在黑夜中宛若流星舞动,这三月来,许伯阳每日都抽出一两个时辰来磨炼剑法。
从丁天石赠剑诀到今日,足足两年多,这一道凝元期的《沧浪剑诀》所有剑招剑式已经被他练得烂熟于心。
一道道剑法随心所欲使了出来,飘逸如风,利落如雨,声势如雷,威力如电。
殊不知,自从他拿出青元剑舞动的那一刻,百丈之外的芦苇丛中,在一颗扭曲在水里的老水松上,有一双眼睛蓦然睁开。
这双眸子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浅灰,宛如织布的纺锤。
但依旧不妨碍它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当然,这并不是引人注目的地方。
唯一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是竖瞳!
此刻整个心月湖的南岸夜深人静,芦苇影影重重,微风轻拂,除了挥剑的声音之外,只听得些许窸窸窣窣之声。
许伯阳浑然不知在远处,有这么一双诡谲而凶戾的竖瞳正在盯着他,依旧我行我素,剑出如风。
那双竖瞳的目光宛若一把抹上毒药的剑刃,一直死死落在他腾挪的身影之上,从未移开,过了许久,方才蓦然闭上。
再睁开时,已在许伯阳十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