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庆说完，看碧莲没有反应，好似没有听懂，胡月庆又叫了一声：“娘娘，现在你和家人可以去探监了，可以去看1405了，这张通知你收着，然后你在这签字。。”

碧莲收了通知，匆匆看了看，签了字，她嘴唇翕动，心砰砰跳，身子发软，赶紧在胡月庆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颤抖着说：“这两天可以去吗？”

胡月庆摇摇头说，这两天不能去，我们监狱的探视时间集中在每月中旬，除开节假日和周日，就是每月十号到二十号，只要不是星期天，节假日，通知里有你仔细看看。碧莲点点头，嘴里一个劲儿的说着谢谢，八年了，两口子没有见面了，思恋都变得懒惰起来，人都麻木了，可是就在这一刻，碧莲觉得自己一下子轻松起来，她知道只要能够见面只要能够说话，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胡月庆没坐一会儿就走了，碧莲满怀喜悦，就像一个初恋的少女，心里又甜又酸，想到还有五天就可以见到卫国，她抑制不住的兴奋，她打算去玉华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玉华告诉妈妈，她起身锁好门一路飞快的往玉华家去。

左妈看见碧莲有些吃惊，但是听见碧莲急急忙忙的说：“妈妈，我们过几天可以去看卫国了！”

左妈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问：“谁说的？真的？”

碧莲点点头，眼泪落下来，嗓子发紧，鼻头发酸，梗咽着说：“通知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还盖了大红章子。”

左妈仰头长舒了一口气，幽幽说：“我的儿啊，你老娘我还是有福之人啊，我都怕我见不着你就死了哇。现在好了现在好了。”说完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玉华也哭，哥哥太可伶了，这一关就是七八年不见人影，现在好了起码每个月可以见见面说说话。

晚上碧莲给孩子们说可以探监了，可以见大大了，英杰英敏和英东都哭起来，这一刻憋的太久了，哭完了，大家又看日历，想定一个日子去看卫国，但是大家太急迫了怎么看都觉得10号最好，最后一致决定就10号去，有班的就和同事换个班，不能换的就请假。去看卫国，就像一个惊喜的炸弹，让左家的空气里都氤氲着甜蜜的味道。

第二天一大早，碧莲吃过早饭，兴匆匆的去了春梅家，春梅不在屋里，到楼下遛弯去了，家里只有碧莲娘在屋里，一问说是李向阳上学去了，李向红也送托儿所了。

碧莲和妈妈说了可以去探监的事，碧莲娘留下了欣喜的泪水，女婿被抓了这么多年了，她知道女儿不容易，家里老老少少都是她一个人操持着，不容易啊。

碧莲问春喜回来没，碧莲娘叹口气说：“回来呆了一天又走了，你上次给的100元我都给他了，春喜可怜啊，一回来呆两天歇歇气，春梅就得生气，嚼他不去找孩子，你说这三年春喜跑了多少地方啊。芳苓也总是拿钱给他爸，支持他爸找李向东，你说不找咋办？找了三年了一点影儿都没有。春梅还总是责怪春喜没使劲，你说这可咋办？”

碧莲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慰妈妈：“春梅也是急的，您老人家就担待点啊。你看春梅这三年都变啥样了啊！春喜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受苦，精神还是多健康的嘛！呆在屋里，两个人怎么面对吗，儿子还不知道下落。”

碧莲娘说：“我担心向东那娃娃在外面凶多吉少啊，三年了，要是找不到我春喜难道就要一辈子耗这上面吗，家里还有两个儿子的嘛，都不管了，你说这一家子怎么活啊！”

听妈妈突然说出这些话，碧莲心一慌，眼前一个高高瘦瘦，大眼睛小酒窝的女孩向碧莲走过来，搂着妈妈的肩膀说：“妈妈我好开心啊”，碧莲的心痛起来。

碧莲娘说着掉下眼泪抹着脸上的眼泪，看碧莲低下头哭起来，赶紧去扶女儿的肩膀，碧莲趴在妈妈的怀里大哭起来，说：“妈妈，我好难受好难受啊！”

碧莲娘没有说话，轻轻的拍着碧莲的背，背上瘦削的肩胛骨搁的手痛。

“妈妈，你知道吗，英兰没了，我的英兰没了，没了好多年了，我谁都不敢说啊妈妈。”碧莲撕心裂肺的哭声刺痛了妈妈，她好多年都没有见过外孙女英兰了，她甚至一时半会儿都没有记起英兰的样子，但是看见自己的女儿这么痛苦，她心痛起来，她捧起女儿的脸，着急问：“怎么回事，英兰是怎么回事？年纪轻轻就没了啊？”

碧莲在妈妈的怀里放肆的哭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失态，有些责怪自己莽撞，但是看见母亲似乎能接受英兰的离去，并没有自己害怕的情况出现，恍然惊觉：“不是每个人都和左妈一样爱英兰。”她收起悲伤，只是简略的说英兰生了重病，治不好去世。听见母亲叹息说：“人各有命啊，这就是命啊。”

碧莲看母亲如是说，也叹口气说：“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啊，我们尽心尽力吧。”

和母亲聊了会儿，碧莲告辞回家了，在大院里看见春梅穿着松垮垮、邹巴巴的衣裤坐在路边的石凳上一个人沉默着，碧莲走上前去，在春梅的边上坐下，春梅看见碧莲，有气无力的说：“你来了！”，

碧莲说：“刚去你家坐了会儿，没看见你！”

春梅说：“这段时间头很痛，老是听见乱七八着的声音，觉也睡不好。不想呆在屋里。”

碧莲看着春梅，脸色苍白、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精神萎靡，碧莲站起来，说：“回去吧，我帮你洗个头，你看你头发乱糟糟的，怎么出门，待会儿洗个头我们出门去找李向东。”

一听去找儿子，春梅眼睛一亮，说：“现在去。”

碧莲说：“不好，你搞得这么邋遢，小孩见了你也不认识你了。”

春梅奇怪的问：“我是他妈。他怎么不认识我了。”

碧莲温和的说：“你不洗脸、不梳头，不换衣服，不是以前那个漂亮的妈妈呀，他那么小怎么认识你。”

春梅恍然大悟，站起来说：“走走，回去洗洗，换衣服。”

碧莲又陪着春梅上楼，碧莲娘看见碧莲和春梅一起回来，也没问，默默的坐一边看着。碧莲帮春梅洗头换衣服，把头发弄干，整理好，又给春梅擦香香，抹了点口红，看起来清爽漂亮很多。给妈妈说想带春梅出去走走，碧莲娘点头，她知道春梅心里又苦又乱，但自己一个老太婆能做什么，生怕孙媳妇会疯掉了家里怎么办，看她听碧莲的话，心想带出去开导开导也好。

碧莲带着春梅回家，从抽屉里取出写好的一大摞寻人启事放到春梅的手里，都是英东写得，漂亮的毛笔小楷，工工整整，又从厨房端出一瓶浆糊、刷子，两个人慢慢的向市中心一路走一路贴，围墙和无处不在的电线杆子上都贴了，春梅干的很认真，贴的很仔细。碧莲心里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她感觉到了春梅的异样，她真的很害怕从前那个乐观懂事的春梅再也回不来了，眼前的春梅那么陌生那么脆弱，她真的希望李向东立马出现立马回来，因为她觉得李向东再不回来春梅要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