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兰和弟妹们从灵犀看完张扬回来的当晚，英兰偷偷给了妈妈100元钱，说是张扬给的。

碧莲责怪英兰不该收张扬的钱，两个人关系还没定下来，怎么能要别人的钱。

英兰有些委屈说：“他要是明给我，我肯定不要，是我们下午离开时，他塞给我一封信，要我回家好好看，回家看时信里夹着钱。而且张扬在信里对我们家目前处境很担忧，说他现在每月四十块钱工资，一个月十几块钱的伙食费就够了，他存了几个月存了100元，让我拿着给家里买点年货，一家人怎么说也开心的过个年。还说他每月会寄给我二十元，如果我不收就是不想和他处，不爱他。你说我怎么办。大不了你记账，以后我上班了挣钱了还他。”

碧莲听了又无奈又难受，要未进门的准女婿这么担心，情何以堪。但是手里确实也没有钱了，本来想去春梅那里借点钱也还张不了口，关键是想去看看卫国，还得拜托大妹夫婿张晟敏，也就是张卫东，看卫国能不能过年回来过，这一桩怎么也不能空手去啊。

晚上一家人洗漱完，早早上了床，左妈看着睡在身边的英兰，喜滋滋的拿着一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些嫉妒说：“英兰，你们出去耍了两天，回来也不给婆婆讲讲，就知道看信。”

看婆婆责备，英兰放下纸张，双手环抱婆婆说：“不是信，是张扬把医院里的笑话记下来给我看，真的好笑人啊。”

婆婆说给我讲一个。

睡在另一张床上的英敏和芳苓也要英兰念一个。英兰说念就念，念几个都可以。

某人去化验科，护士指着一牌子说：“非本科人员不得入内。”某人大怒：我没文凭，就他妈化验个尿，还要本科生。

英敏和芳苓笑起来，左妈没有听明白，英兰细细的解释了一遍，左妈说这个某人听不懂护士的话，英兰说是的。

英敏要求姐姐再念一个，英兰又念一个：

护士陪首长吃早餐，首长看见鸡蛋不高兴，护士赶紧把面前的牛奶换过去说：“首长，你吃我的奶，我吃你的蛋！”

一听完这个左妈立刻轻轻地打了英兰的肩膀一下说：“这个不好这个不文明”。几个人都没笑，英兰说这个不好那就再来一个：

有位病人对医生说我昨天担心的一夜都没睡，医生说你那里不舒服，病人说我前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是头牛在吃草。医生说你放心，这很正常，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只见那位患者很紧张的说可是，我起床发现我床上的草席不见了一半。

四个人又是笑着一团，英敏大叫再念一个，英兰说没了。左妈说你刚讲了几个，芳苓说：“三个，婆婆，本科生一个，牛奶换鸡蛋一个，牛吃草一个，三个。

英敏看着芳苓说：“芳苓，你记性真好，我刚才一笑前面讲啥都记不得了。”

左妈说英敏：“你就惦记吃。”

英敏一听婆婆说吃，赶紧对婆婆说：“婆婆，我想喝麦乳精，昨天张扬哥给我们冲的麦乳精，好香啊，我还想喝啊！”

英兰看着英敏，十六岁的英敏瘦弱矮营养不良，突然心里很内疚，英敏正在发育阶段，每天喝稀饭咸菜怎么行，明天给妈妈说说，每月给英敏额外加点营养，对了还有英东也一样，回头看着正慈爱的望着自己的婆婆，消瘦枯竭的脸，英兰又觉得婆婆每天担惊受怕，吃不饱睡不好，心里又难过起来，想想张扬的钱雪中送炭，先用着吧。

第二天，一家人还在床上窝着，芸儿慌慌张张的跑来给悄悄给碧莲说：“我哥昨天被转移到了城西监狱去了，你们知道吧？”

碧莲吓得浑身发抖，语不成调，抖说声说：“我的天啊，怎么去了那个地方，那个地方都是重刑犯呆的地方啊。”

芸儿说现在我陪你去找你家那个外甥女婿，县里革委会的那个张副主任去看看有什么办法。

碧莲怕左妈知道出什么意外，偷偷把英兰叫出来说了卫国被转移到城西监狱的事，要英兰不要声张，恐怕婆婆知道了节外生枝，身体受不了。英兰也被这个消息轰炸的头发蒙，嘴发抖，浑身乏力。她没有回屋，慢慢踱到妈妈的屋子，一头钻进被窝，任泪水滂沱。父亲很少提起参加的经历，也从不提逃跑的经历，以为不提就没人知道，这个曾经一腔热血的爱国青年不会知道有一天会因为参军抗日获刑，还有可能被枪毙。英兰一想到这里就心痛，没了父亲的日子该怎么过。

在妈妈屋子里呆了一会儿，英兰假装没事去生火做饭，英杰也从屋子里出来去了厨房，眼睛红红的，他听到了芸儿小姨和母亲的对话，他坐在灶口生火，柴火在炉子里噼里啪啦欢快的燃烧着，姐弟两没有说话。

快中午了芸儿陪着碧莲回来，说是张卫东答应帮忙看看，叫回家等消息。下午家里收到胡月明从新疆寄来的一大包干果，左妈和碧莲少不得又是一顿感动。

芸儿回去给妈妈说了卫国的事，顺卿急的流泪，又想到左家现在日子很难，赶紧让芸儿去买200个蜂窝煤给左家送去，把家里腌肉提两坨送去。芸儿父亲单位发的水果糖也提去，家里没小孩，没人吃。。

看送煤的老宋送来的200个蜂窝煤整整齐齐摆在过道边上，芸儿送来的腌肉和糖果也摆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左妈一边流眼泪一边埋怨芸儿破费，这个好强了一辈子的老人无法承受别人的这种好意，但是有又别无他法，家里确实到一贫如洗的地步了，眼下又快过春节了。

转眼年二十九了，街道给每户人家牵线挂了红灯笼，满条街红彤彤很是好看，碧莲带着英兰上街去割了几斤肉，买米买灰面买豆瓣酱，还买了一壶亚酒，花了三十几块。

回家碧莲就开始切肉、挂面糊做酥肉，左妈坐在厨房门口指挥，做了满满一盆酥肉，又做了一大锅生肖蒸馍，年节的气氛有了些，不管怎样，碧莲想到不能过不好年，坏了一年的好兆头。

第二天就是三十，一大早，张扬骑着自行车风尘仆仆的到了左家，也带来两坨腌肉，几条香肠。左妈和碧莲看着张扬，去了乡里半年，人瘦了很多，问他爸妈在干校咋样说是有去看过父母，还好，生活条件差点，但没遭什么罪。左妈问呆几天，张扬说可以呆到初二，因为春节排班他值初二初四。左妈让英兰带张扬到堂屋去休息会儿，喝点水吃点果子，不要都围在厨房，

碧莲炒菜英杰烧火，左妈坐在厨房门口，英敏英东都围在厨房，英兰和张扬去了堂屋。家里很热闹，左妈听着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想到儿子有些伤感但转念一想你小子有福啊，一屋子子女，各个身体健康，性格开朗，你老妈也托你的福，活到了今天，你小子不管在哪里都要好好的，一屋子人都在心里念你啊。

一桌子菜，端上桌，卫国的位子留着，每个人都倒了一杯亚酒，英东也嚷嚷要喝，英兰赶紧去兑了一杯糖开水，端给英东喝，大家站起来先给婆婆敬酒，祝婆婆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给爸爸敬酒，祝爸爸平安回家！给妈妈敬酒妈妈辛苦了，祝妈妈青春常在，永远美丽！仿佛酒就是解愁的良药，一杯两杯下肚，大家松懈了，不在害怕门外的寒风冷雨，不在计较彼此的调侃，英兰说我希望那些真正的坏人都死光光，碧莲也接口说：对，死光光，老天派雷公劈死那些坏种。免得留人间祸害世人。”

英杰说我希望原子弹有识别功能，认识好人坏人，一弹子轰下去坏人死光光。英东站起来我喜欢原子弹我喜欢原子弹。

大家吃着喝着，天渐渐的黑了，大年三十的年夜饭也接近了尾声。

晚上，碧莲升起了火盆，大家坐在堂屋里，围着暖暖的火盆，大家说着话儿，左妈守不住带着英东睡觉去了，碧莲也撑不住睡去了，剩下张扬、英兰、英杰、英敏，四个人也有些无聊，只有打牌，熬到凌晨12点，左妈一看时间到了，要放迎新炮了，赶紧要英杰开门放鞭，霎时满城响起了振聋发聩的鞭炮声，英杰打开门，还没响几下就哑炮了，英杰用竹竿挑来一看，中间好几个没引线，又从重新点燃，噼噼啪啪响完了。

左妈躺在屋里听鞭炮断续的声音，心里很不高兴，过年图吉利，放个鞭炮都不顺，哎，上帝保佑，一定要保佑我儿顺利，左家顺利。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的孩子们都穿戴干净整洁，一个一个给左妈鞠躬拜年，左妈每个人一个小红包，包里放了一块钱。过一会儿，门口叽叽喳喳来了一堆小孩，口里叫着拜年了拜年了，左妈和碧莲赶紧去看，是街坊的孩子们结伴拜年，左妈赶紧给每个孩子分了两颗糖，孩子们拿了糖欢天喜地的走了，不一会儿又来了一波孩子，左妈如法炮制一人两颗糖，看本来只有半袋子的糖剩下一点，英东的脸色很不好看，张扬带英东去买炮仗，才把他哄好。

英兰借口要去给给医院的同事拜年，和张扬去了张扬家里，家里窗明几净，张扬下乡前给了英兰家里的钥匙，请英兰照应一下家里，常来看看，英兰也就常来打扫卫生、开窗通风，晒晒被子。有时会躺在张扬屋里看看书，或者有时候会在张扬的小床上躺躺。

两个人一进屋就搂抱在一起，张扬把英兰一直抱到沙发上坐下，英兰搂着张扬的脖子，想到今天能和张扬单独呆一天，心里美滋滋的，张扬捧着英兰的脸，轻轻咬住英兰的嘴唇，两个人顺势躺在沙发上，英兰侧躺在张扬的臂弯里，闭着眼睛两个人舌头绞着舌头，互相吸吮着，厚重的衣服让两个人感到不便，英兰站起来，捋好衣服头发，张扬不管又把英兰拽到怀里，搂在身上，两个人又黏黏糊糊在一起。

就在样两人腻歪到了中午，英兰觉得有些饿，张扬赶紧站起来去看米缸里还有半缸米，张扬生火做饭，看张扬熟练的把米放锅里煮了三分钟，又麻利的把水篦干净，然后放到蒸锅里，蒸了15分钟，看做香气扑鼻的白米饭一粒一粒饱满圆润，没有一点配菜，两个人还是甜甜蜜蜜的吃着，英兰说着张扬亲手做的白米饭，说：“这饭闻着想香，吃起来更香。”张扬听着英兰的张扬，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些难过，嘴里嗯嗯的，头也没抬胡乱的往嘴里刨着米饭，感觉喉咙里有一股咸咸的东西掠过。

英兰看见了张扬眼圈发红，装着没看见，问：“你家这架个钢琴谁弹啊！”

张扬说：“这是我外婆送我母亲的结婚礼物。三十年了，我妈妈弹，解放前她曾经在美华中学当过一段时间的音乐老师。她很喜欢音乐。”

英兰说：“你妈妈不是学机械专业的吗？”

张扬说：“是的，我妈妈从小就立志要当工程师，所以后来上大学选择了机械专业，我外婆喜欢弹钢琴所以从小就教授我妈弹钢琴，和我父亲结了婚就教我弹钢琴，我爸教我弹口琴弹吉他，所以以前我们家总是叮叮咚咚的。”想到父母在家的温馨日子，张阳的心又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