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成见此情形,“扑通”一声跪地,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声响。他双手抱拳,仰头看向闵访烟,神情庄重,字字铿锵:“母亲,我也是三老爷的骨血。自小克忧少爷就待我亲如兄弟,教我读书识字、为人处世。在我心里,他既是主子,更是兄长。如今克忧少爷去了,我蒲成发誓,往后我就是凌克忧!我会像少爷那般孝顺您,事事以您为先,绝不让凌家蒙羞,不让您失望!但凡我有一丝懈怠、半分忤逆,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闵访烟心头巨震,目光紧锁跪地的蒲成。眼前这少年,眉眼间虽与克忧不同,可此刻那股子坚毅决绝的劲儿,倒真有几分克忧的影子。她嘴唇嗫嚅,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喉咙口的酸涩哽住。蒲成仍跪在地上,额头冒出细密汗珠,眼神却丝毫不躲闪,满是赤诚。
敖乐枫也跟着屈膝,轻声啜泣道:“婆婆,蒲成与克忧自幼交好,情谊深厚。如今克忧不在了,蒲成愿意担起这份责任,想必克忧泉下有知,也不愿见凌家大业就此衰败。我愿随蒲成一道,守好凌家产业,往后也好时常给婆婆报个平安,让您安心。”
闵访烟长叹一声,缓缓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沉默良久。花厅里静谧得只剩几人轻微的呼吸声,仿佛时间都停滞了,所有人都在等她这一声定夺。终于,闵访烟身形微微颤抖,艰难点头:“罢了罢了,你们都起来吧。看这架势,我是拦不住了。只盼你们一路平安,事事顺遂,别让我再伤心了。”
敖乐枫眼眶一热,疾步上前,紧紧抱住闵访烟,轻声呢喃:“娘,您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往后的日子,我给您养老送终。克忧不在了,我就是您的亲闺女,绝不让您受半点委屈。”闵访烟拍了拍敖乐枫的后背,手却不自觉地收紧,像是要把她牢牢嵌进怀里,不舍与牵挂尽在这无声的动作中。
蒲成也起身,恭恭敬敬朝闵访烟行了个大礼:“母亲,承蒙您信得过,蒲成必当肝脑涂地。赴任路上,我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护乐枫周全,到了临城,也定以克忧大哥的行事做派,将诸事办得妥妥当当,不辜负您和凌家的期许。”
闵访烟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蒲成,我且信你这回,往后你行事可要多斟酌,莫要莽撞行事,凌家的颜面、克忧未竟的大业,全系于你二人身上了。”说罢,她转头看向敖乐枫,抬手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乐枫,你向来聪慧果敢,可毕竟是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凡事留个心眼,别一股脑往前冲,知道吗?”
“娘,我记下了。”敖乐枫乖巧应下,眼眶泛红,却努力噙着笑意。
接下来几日,闵访烟忙得脚不沾地,亲自下厨做敖乐枫爱吃的点心,一样样仔细打包;又翻箱倒柜找出克忧从前的手记,郑重交到蒲成手里:“这里头是克忧当年游历临城的所思所想,记下不少当地隐情、官场弊端,你俩路上抽空研读,或许能派上用场。”
蒲成双手接过,连连点头:“母亲用心良苦,蒲成定不负所托。”
临行那日,天刚破晓,闵访烟便起身,站在府门口,看着下人将行李一一搬上马车。敖乐枫一身利落装扮,走到闵访烟身前,眼眶湿润:“娘,您回屋歇着吧,别在这儿吹风了。”
闵访烟摇头,攥住敖乐枫的手:“让娘再看看你。”她目光仔仔细细地扫过敖乐枫的眉眼、身形,似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进心底,“到了临城,要是碰上难处,别一个人扛着,立马写信回来,娘给你想法子。”
“知道了,娘。”敖乐枫哽咽着应道。
蒲成也翻身上马,抱拳行礼:“母亲,时辰不早,我们该启程了。”
闵访烟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强撑出一丝笑意:“去吧,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