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就快出正月了,天气还是忽冷忽热的,特别是一早一晚赶上寒流袭来,干活都拿不出手来。
下午吃完了两顿饭,李长贵领着我们在队院子前的大粪堆上刨粪,如今他接了父亲李永山的班,与岳天明一样做了队里的带工副队长。
“大伙看,那边教室里有人,好象正生着炉子呢。”我无意间一抬头,望见旁边小学的烟囱在冒烟,用手指着招呼大伙儿看。
听我这一说,舅舅吴广德向李长贵建议道:“长贵天这么冷,先歇会儿,让大家去学校里烤烤手吧?”
“那大伙就去学校暖和暖和吧?休息半拉点。”
李长贵本不乐意,可吴广德是他奶奶的娘家侄子,这可是上宗谱的亲戚,只能违心地答应道。
见队长应允了,大家撂下手中的锹镐,一股脑地涌进了冒烟的这间教室。
“蒋老师怎么是你?”推门进来一看是我的小学老师蒋玉海,他用铁撮子正低头往火炉里填苞米瓤子呢。
“鲁强今天咋这么巧?中心校派我来当校长,今个儿头一天上班。”蒋老师见来了这么一大帮人,赶紧打招呼道:“今天太冷,大伙快来炉子这儿暖和暖和”
七八个人呼拉一下把炉子围个溜溜严。父亲早就认识蒋老师,伸手烤着火炉搭话说:“蒋校长你下班了怎不回家呢?”
“我今晚值班。”
“你们这儿粉笔头也不当饭吃,有啥可偷的?”我瞅瞅蒋老师笑着说。
“鲁强你不知道,我来的前几天丢了好几个班的炉筒子呢。”
蒋老师瞅瞅我,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扔下手中的撮子,躬腰双手不断地拍打着膝盖,嘴角淌着口水,盯着我惋惜地喊道:“哎呀!白瞎了,这可真白瞎了啊!”
蒋老师这突来的举动,让大伙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几个人都愣住了。舅舅急忙问道:“咋的了蒋校长,啥白瞎了?”
“我说鲁强呢,太可惜了啊!”他说着从桌子下面拿出一打儿报纸,举过来摊在大伙儿面前:“你们看吧?今年全国恢复高考,八月份各大学都招生,现在已开始报名了。”
“那成分不好的让伸手吗?”舅舅瞅瞅我,跟着问。
“这回再不论根红苗壮了,成分不好也可以参加高考上大学。”接着他又抬起头来质问我:“鲁强呀,鲁强,你这辈子是活活给耽误了啊!你说你学习那么好,老早就结了婚干嘛?”
“要不鲁强肯定能考上,这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鲁强你命不好。”
听到蒋老师这么一说,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的脸上了,大家七言八语的,都为我所可惜。
“蒋老师,这不怨孩子,是我犯的混,硬给强拧的瓜儿。”父亲冲我瞅一眼,自责地说。
舅舅也一脸惋惜,对着父亲劝道:“老姐夫这事你也不用上火,那时候咱们哪知道有今天啊!”
我低头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石击起千重浪,晚上回来就失眠了。
“你这是怎么了,都这么晚了,咋还翻过来调过去的不睡觉呢?”翠花觉得我有点不对劲儿。
“没咋,寻思起过几天盖房子的事就没觉了。”我怕她跟着上火,没敢说出自己的心事。
此事犹如一颗重磅在我脑子里炸开了:“十年寒窗,二十年的梦想,你说就仅差这两年的时间让我功亏一篑,也太惋惜了啊!若是我象李晓君,王喜民,孙洪山这些伙伴一样,到现在还没人给媳妇多好。”
“鲁强你这是有事瞒着我,快说说,到底咋回事?”见我躺被窝里一个劲的唉声叹气,哄睡了女儿翠花打亮电灯坐起来冲着我质问。
我觉得事已至此,瞒她也没啥意义了,就把晚上收工前的事学了一遍。
听完她沉默了很久,突然上来搬起我肩头说道:“鲁强你是不是跟我结婚后悔了,你要是真想上学咱俩离婚吧?”
“别胡说!你拿我当陈世美呢咋?别说上大学了,就给座金山我都不换!”我象被马蜂蛰了一样,冲着翠花瞪眼吼起来。
翠花瞅着我哭了:“鲁强是我害了你一辈子,要不你这次肯定能考上。”
“媳妇你别后悔,咱就这命,想好也不行。”
关了灯,屋子里静悄悄的,俩人又是一阵沉默。
翠花也睡不着了,黑暗中她突然开口说:“人家方卓这次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学。唉!这后悔药呀咱花多少钱也买不来。”
“媳妇咱可不后那悔。”尽管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却在想:“如果能象方卓那样再坚持一下,我不就胜利了吗?真是一失铸成千古恨啊!”
这一夜我和翠花几乎都没睡。
早上起来手中刷着牙,突然想起赵公安来,我兴奋得扔掉牙刷冲翠花一声大喊:“媳妇这事成了!”
“啥成了?你这一惊一诈的,是不是整出精神病了?”翠花急忙过来摸摸我的前额,吃惊地问。
“我去公社找赵公安去,他肯定会帮我的!”
“你这是真疯了,人家赵公安认识你老大贵姓呀?”
“你不知道,他可是个好人。”说着我就把去年那次队部里的事从头至尾讲给翠花。之后着急地说:“我今上午就去找他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