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来是不骂人的,今天他是实在愤怒了。自己心里明白,这两天夜里对待翠花的一切,他们可能都知道。
因为里外屋是连二炕,中间只隔了一米多高的半截墙,这边我一上炕就酣声大起,他们是一清二楚,再加上今早儿媳翠花脸上的闷闷不乐,让父母什么都明白了。这深深刺痛了父亲,他觉得我虽口上答应了这门婚事,还是暗地里和他在较着劲呢。
“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对待翠花?”出工来到地里,边干着手中的活,这个问题让我整整想了一天。
想着想着,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个奇怪的念头:“翠花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不能害了她,反正也没把她咋样,还是跟她离婚吧?”
“不行!不行!早干啥了,鲁强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再说了,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娘都跟你睡两宿觉了,你说没啥事,可屯子里的人谁会相信,你说以后让她还怎么去嫁人了?”
法律上已登记,满屯子都知道我俩结婚了,这就等于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就是现在离婚也无法还人家姑娘清白。
再者说真要是跟翠花离了婚,不但父母和亲属不答应,甚至全屯子的人都不理解,不知要遭到多少人唾骂,我以后还怎么在屯里混?
理想再好也不能当饭吃,梦做得再美醒来注定一场空。谁不想上大学一跃跳出农门荣宗耀祖,论自己的出身,那不是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想想屯子里那些同命相连的发小们,王喜民,李晓君,孙洪山,张祥,张玉,至今不是哪个还都没人给媳妇吗?倘若有人愿嫁,不论姑娘模样丑俊,他们肯定会乐得合不上嘴。可我现在呢,却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应了那句话,上赶着不是买卖,也许是这好事来得太容易了,自己就不知道该怎样去珍惜。
婚前翠花就受了那多委屈,嫁过来没想到我还会这样。从订婚到现在,我俩从没在一起交流过,她根本无法知道我心中的苦闷,面对我的冷漠,翠花的理解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喜欢她。
这桩亲事本来她父亲就反对,自酿苦酒自己喝,你说她又没处去诉说,只能窝在心里自己承受。如此一想,我倒觉得她挺可怜的。她与我一样也是受害者,我这样对待她不公平。
晚上回家,饭桌上看着翠花那可怜的样子,觉得自己再挣扎也没用,这婚姻不认也得认,可别再折腾下去了。
想是这么想的,可心里还宁着不认可,对她的态度还那么不冷不热的。晚上睡觉照样无话,俩人谁也没理谁。精神和肉体上几天的折磨,我人已经变得非常疲惫了,脑袋一挨枕头就又进入了梦乡。
“胃疼,快去给我找药?”半夜里我睡得正香,翠花突然伸脚把我踹醒了。
“咋了你?”我揉着眼睛扯着墙上的拉火线打开灯一看,翠花面色苍白,一脸痛苦的样子。她消瘦得瓜子脸变窄了,额头上冒着虚汗,刘海凌乱地粘在了额前。
知道这都是我惹的祸,忽的同情夹着内疚一齐涌上心头。我没再言语,穿着衬裤跳到地下去柜盖上的扁匣里翻腾。家里没别的药,知道父亲干活累的时候总吃正痛片,就在那里放着呢。
倒水伺候翠花吃完了药,闭灯后我躺下睡不着了。她那伤心的表情印在了我脑子里。
我知道她早就有胃病,一定是这两天着急上火老胃病犯了。我心里难受极了,洞房花烛本是人的一生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刻。我不但和自己过不去,还用冷酷和无情,也把翠花的新婚幸福残忍地剥夺了,这是多么的自私呀!
父亲早上的骂声又在耳边响起了。是呀,把一个无辜的姑娘弄成这个样子,自己还装什么清高,要什么脸面,还摆什么臭架子呢?
“鲁强,你要真是个爷们儿现在就马上过去安慰她,去履行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应该履行的责任,承担起自己的义务来。”
解铃还需系铃人。不知哪来的勇气,让我忘掉了害羞,翻身张开双臂把翠花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我对着她耳朵窃窃私语,述说着自己心中的苦闷,请求翠花原谅。
向她发誓,从此彻底抛弃一切幻想和奔求,就在村里死心塌地的当一辈子农民,俩人共同创家立业,开启全新的婚姻生活。
翠花没有说话,听着我的话她只是不断地点着头。不知是心酸还是感动,她把泪水不断地淌在了我的脸上。瞅着翠花,忽觉得眼前这漂亮的新娘就是上帝专门为我量身定制的,不管怎么对不起她,可翠花都能包容理解我。
见她并没怪罪我,让我自责的心得到了安慰。煞时间,一股暖流涌进心房来,我觉得她此时是那样温柔,那样贤惠,那样的通情达理。今生虽说前途上不能如意,能有这样一个女人陪伴在身边,知疼知热,恩恩爱爱的,对于我来说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我突然明白了:“天无决人之路,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它在这边给你关上一个窗子,肯定就会在别处再给你打开一扇门来。”
到此才知道人生本没有完美,适者生存。未来的日子很长,自己必须与她一起携手并肩共创婚姻的幸福和美满。就这样,先结婚后恋爱,我和翠花的婚姻生活开始了。
卸掉了包袱一身轻松,心中燃起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每天在地里劳动感觉是那么快乐,再苦再累的活,干起来也是一身愉悦。抬头望望天空,觉得这天空更蓝了,连眼前这阳光都带着微笑。
此时再看伙伴们脸上的笑容,我心里的自卑再也无影无踪了。就感觉他们这是在羡慕,因为我有幸得到上帝厚爱,才派翠花这样美丽的姑娘来陪伴我,这是他们这些人所奢望却永远也无法得到的福气。
从此我的新婚生活是快乐而幸福的,看着我和翠花如胶似漆变得甜蜜蜜了,父母也拂去心头的愁云,心里跟着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