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咱成分不好还能与队长家攀亲,真都不敢想。”
“你说鲁强这婚若成了,那咱家在屯子里的身价得抬高多少?”
父母当然乐得合不上嘴了,因为这是他们不敢相信,也求之不得的。
对曲兰我太熟悉了,斗大的字不识一口袋,右脸上还挺大一块黑疤,说是小时候在院子里被公鸡啄伤后抹灯烟灰留下的。
她唯一的优点就是体格好,个头高大,身体健壮力气足,若是干起活来队里的怂老爷们儿都不是她的个儿。十四岁下地务农那年,天天在一起干活,说实话我对她并没一点好感。
想想我面临的命运,前途那样渺茫,还有父母那强行做主的架势,自己哪有话语权啊?也只能默默地听之任之,象只温顺的羔羊任他俩摆布罢了。
孙大伯在两家之间跑来跑去的说和了好几天,姑娘倒是同意,可她父亲曲队长说啥也不干,折腾到最后,还是差这成分。
这几件事刚刚消停没几天,队里屈文那边又伸手提亲来了。他看中了我的才气,觉得比屯里的那些下乡知青们都优秀得多。在屈文眼里这桩婚事是十拿九准了,因为屈家成分好门坎高,姑娘嫁给我鲁强已是屈尊了,我鲁家出身不好一定巴不得这门亲事呢。因此屈文很自信,就腆着挺大个脸儿上赶着托媒人求亲来了。
他女儿屈亚琴个头矮小,瓜子脸蛋很瘦削,天生一副营养不良的面孔,弓腰驼背不说还有结核病。
我当年下地时曾与她一起干过农活儿,记得无论手里干着活儿,还是歇息在田间地头时,她嘴里总叼着手指粗的纸卷旱烟。虽人长得身单力薄,屈亚琴干起活来还算麻利,浑身有股子犟劲。
“亚琴这姑娘长相是不出众,丑俊倒是小,就怕她这病将来对生孩子有影响。”母亲支走媒人屈殿和,跟父亲商量着。
父亲对家里的事向来无主见,他没直接回答母亲可否,而是转头来问我:“鲁强你啥意见?”
前后四次说媒,这是唯一一次征求我意见的。就对着父母态度坚决地说:“我还未到二十呢,现在不能着急订婚!”
这门婚事非但我不愿意,父母也怕她这病影响生育,就一口回决了。
屈文在队里也算一根棍儿,凡事大伙都让着他,这些年从来没人敢惹乎。连曲队长都得敬重他,队里的大事儿没有不征求屈文意见的。
他觉得我这富农儿子能有人嫁就烧高香了,本以为这桩婚事我家会满应满许呢。没料到上赶着不是买卖,这样子不识抬举。
女儿没嫁成,反倒被个富农打了脸,这让他这个屯不错在人前太伤自尊,憋了一肚子的郁闷,气得直咬牙。
“你叫鲁强吧?听说你衣服做得好还会画画。”刚进大姨家一位陌生的漂亮姑娘主动凑过来打招呼。
我猜测她一定是姨妈家亲戚,瞅着她一愣:“你是……?”
“强子她是过来串门的林芳,张雅芳老师是她亲姨姨。”大姨正在擦柜子,转过头介绍道。
这一听才弄明白,因为大姨是张雅芳老师的婶婆,我想肯定是因张老师两口子天天上班不在家,林芳才常来这姨妈这里玩的。
这个林芳姑娘年龄与我相仿,她个子不高不矮的,稍胖的圆脸留着短发,核桃眼小嘴,性格温和,说话面总带着微笑,是一看就讨人喜欢的那种女孩子。
与她一见面,就给了我象自己妹妹般的那种感觉,几天下来混熟了。跟她在一起我似乎忘掉自己对年轻女性特有的紧张与害羞,所以每次来大姨家碰到一起总喜欢与她搭讪着说说笑笑的。
林芳姑娘告诉我在家那边读中学,也喜欢美术课,父亲在林区铁路上班,这次是放寒假来她姨妈张雅芳家过年的,等春节过后开学再回去。
大姨见我与林芳在一起总是说说笑笑的,有一天突然一把把我拽到她跟前,一本正经地问我说:“鲁强,我看林芳姑娘那闪神对你印象挺好的,不行让你姨夫哪天给说和说和,将来让她给你当媳妇得了?”
“大姨这是不可能的!”
我心里清楚得很,人家那个身分根本不可能下嫁农村来,即使嫁到农村也不可能挑个成分不好的,再者说尽管张老师喜欢我这个学生,她也不可能同意外甥女嫁给个富农。
第二天晚上姨夫吴振林来家里告诉说:“鲁小子跟小芳闺女的事我给你们问了,我那侄儿媳妇张雅芳说姑娘还小,先不找,她姐姐张雅琴也不同意在这边找对象。”
送走姨夫父亲坐在炕头叼着烟一颗接一颗地抽,他目光呆呆地不说话。
母亲瞅着父亲叹息说:“唉!给保媒的也四五个了,都差在这成分上,看来咱强子这媳妇是难说了啊!”
“婶,你别操这心了,打光棍更好!”我安慰父母说。自己心里十分清楚,李晓君、孙洪山、王喜国、王喜民,这屯里成分不好的小伙子有十几个,你说哪个说上媳妇了?我鲁强怎么能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