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破太平道海贼后的盐渎县,全县无眠。丁家人忙着准备丁昊的后事,披着重孝的家丁则骑着快马冲出城门,将噩耗迅速传向临近各县的丁氏宗族。赵县令也终于从射阳县赶回到了本县,身边还跟着臧旻的儿子臧洪,以及臧洪从自家带来的四百部曲。见战斗已经结束,赵县令与臧洪便叫臧家部曲一起参与焚烧海贼的尸体,以防尸体腐烂引发疫情。
田邈这时也露了头。战事正酣时他一直躲在城内小宅里抱着新讨来的小妾瑟瑟发抖,后听说海贼已破,才披上自家备的铠甲上了城头,不料正好目睹丁昊殒命的悲惨一幕。虽然丁、田两家素有争端,但看到老对手丁昊如此惨死,也让老头子唏嘘不已。听到刚刚回县的赵县令号召军民焚烧贼尸,他也便速速命手下拉着牛车,送来了烧尸用的木料与硫磺。
此刻,夜幕降临的海滩上,五个大柴堆已经垒好。前四个柴堆里层层叠叠地垒了四百具尸体,第五个柴堆则专门用来焚烧从这四百具尸体上割下的人头。当这些人头上的皮肉被烧尽后,它们将被装车送往广陵郡郡署报功。而已经被聚拢到一起的所有海贼的兵器,也将在事后被装车呈送给郡守大人。
盐奴们则在一边争抢死者的衣物,全然不理那些已经将他们剥了个精光的尸体。突然,一个丁家部曲瞪着眼睛冲了过去,对着其中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年盐奴吼道:“你找死啊!这块布不能要!”
原来,这老者正试图将一块长条黄布往腰上裹。这黄巾是从一个死去的海贼的头上取下的,而黄巾本身就意味着对于大汉朝赤色德行的一种反叛。
老汉哆哆嗦嗦地解下了黄巾。丁家部曲刚想去夺,却被孙坚伸手拦住了。孙坚面无表情地说道:“这老伯就是用黄巾缚腰而已,又不是绑在额头做反贼,算了吧。”
丁家部曲不敢与县丞争执,只好闷声走开了。老盐奴立即下跪拜谢。一些别的私藏了黄布的盐奴见了,也彼此交换一下眼神,放心地将黄巾拿出来绑在了腰间。孙坚对着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太招摇,于是不少人又重新将黄巾收了起来。
此刻,吴景拿着熊熊的火炬,点燃了第一个尸堆。然后,他点燃了第二个,第三个……
“噼噼啪啪”的火苗呼呼地往上窜,裹住了木料与尸体,并在更高的空中升起了黑黑的烟。赤裸的人体迅速在高温中碳化,腹腔因为高温而爆裂的声音亦随之此起彼伏。不少旁观的盐渎人都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脸庞被五堆大火映得红彤彤的孙坚,对着那五股黑烟发呆,却并没有注意到赵县令已经悄然走到了他的身边。
“文台,今日你辛苦了。”赵县令轻声说道。
孙坚一回头,立即想行大礼,却被县令阻止了。他继续轻声说道:“文台,你觉得今日之事该如何奏报郡守呢?”
“当然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喽……当然,此次破贼,全靠县令大人事先布置,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孙坚一边回答着县令的问题,一边则揣摩着其真正用意。
“文台,我不是说功劳,你别误会。我是问:该这么和上边说这些海贼呢?”赵县令指着眼前的火堆再问。
“这些人……当然是青州来的太平道海贼了!”孙坚多少有点糊涂了,不知道县令到底想问什么。
赵县令轻轻摇头:“文台,你可以提青州,但别提太平道。”
“请县令赐教!”这下孙坚真糊涂了。
“青州的事情,我们徐州管不了。只要说这些人是青州人,整个徐州刺史部就卸了责任,朝廷自然会向青州刺史部问责……”赵县令开始向孙坚传授官场之道。
“那……为何不能再言明太平道的事?”孙坚不解。
见左右军民都在注目观看焚烧尸体,赵县令便凑在孙坚耳边说道:“据我所知,这些海贼只是太平道的支流,现在张角的太平道的老巢则在冀州的巨鹿郡,目前正在向各州郡扩张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