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的梆子声响起,已经快要子时了,满宫寂静的很,养心殿里吴书来看到乾隆终于站起身来,乾隆回头,看不清他的神色,声音悲戚
“你退下吧,朕就是去看看,就是去看看……”
吴书来明白他要去哪,他虽是这样说,吴书来自己挥退了伺候的奴才,他还是得远远的跟着,只看见乾隆一个人在景仁宫大门前踌躇良久,还是从侧门进去。
皇后自己又换了一盏灯,她左手拿着替换下来的蜡烛,换上新的,屋内又亮了一些,玉琈在廊下守着,见此亲自上前接过皇后手中的旧腊
“娘娘,这些日子您没有合过眼睛,奴婢在这里,您去歇一歇,好不好?”
皇后面色苍白如纸,她拍了拍玉琈的手
“本宫没事,你去歇一会儿吧,本宫想着,再多看看阿菡”
玉琈见她面色坚决,自己也不敢多劝,便回到廊下去守着了。
今夜月光明亮,皇后得以看阿菡的脸庞,她只觉得近来眼睛似乎有些模糊了,便也不敢再流泪,她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已经过了十五,月亮圆了又缺,她记得上次好好看月亮,还是怀着阿菡饮酒时。
斗转星移,世事易变,本就没什么留得住,她想了想在杭州乾隆的荒唐,木兰围场自己与他的反目,暗自叹了口气。
又看见月色下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的海棠残花,皇后不禁又再次想到阿菡毒发那日,嘉贵妃神色着实怪异,阿菡之毒还未来得及查,可贴身伺候的人已经全被监禁起来,皇后之前的确无心费神,全顾着伤心。如今才想着细细查询,此事怕是还要费一番力气,皇后拉起阿菡冰冷的小手贴到自己脸上哽咽道
“额娘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一定!”
她却发现有些不舒服,细细看才看见阿菡的手掌心里有一道伤疤,那伤疤有些深,并没完全愈合好,皇后看着她手掌心的伤口,有些诧异,离宫前一日阿菡是与自己在一起,身上还没有伤疤,且这伤疤的深度并非是不小心划伤。
她细细摸了摸伤口有些发炎,更是气愤,平日里伺候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皇后正冥思苦想。
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皇后以为是玉琈替换守夜的人却不曾想扭过身子,抬头撞进了乾隆布满血丝的眼睛。
乾隆双目悲戚,一言不发的看着皇后。她有些惊讶,但随即反应过来放下阿菡的手,向前一步行礼
“臣妾见过皇上”
吴书来在门口悄悄进来,拉了玉琈就离开殿内。
乾隆压抑下心里的悲伤,看向皇后
,她一身素白衣裳长发轻挽,几缕碎发静静垂在胸前耳后,面色平静如水,这样的皇后淡然如菊,和几日前那样明艳任性的她一点都不相似。
乾隆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她,双手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却被皇后轻轻挣开了些
“景娴”
皇后悄悄转过身去,不让乾隆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压抑声音道
“明日就要大殓,皇上看看阿菡罢,她念了您好久”
她想起阿菡临走的时候一声一声呼喊着阿玛,只觉得心痛如绞,愈发不愿再看乾隆一眼。
乾隆自从进来,一直不敢看阿菡,他何尝不痛苦呢?只是他是君主,他不能在奴才们的面前流泪,他一个人在养心殿里愣到这个时辰才赶来,听了皇后的话,只觉愧疚。
他转头就看见安然躺在里面的阿菡,再没了往日的机灵俏皮,只乖巧的躺在里面,乾隆伸出手来碰了碰她冰冷的脸蛋,乾隆眼前浮现出可爱的小女儿撒娇可爱的样子,会阿玛阿玛的叫个不停,会日日闹着要吃的,会调皮的打哥哥,也会把自己的胡茬给拔着玩,乾隆还是无法相信临走之时的阿菡如今只能安静的躺在这,若是自己不执意去木兰狩猎或许就不会失去她。
乾隆看着她乖巧的小脸,抚上了湿润的眼睛,一滴滴尽是一个父亲最后的不舍。他过了许久放开双眼,只觉得模糊一片,看向阿菡,哽咽出声
“是阿玛不好,是阿玛不好…”
他的话语,阿菡已经听不到了,却一句一句的砸在皇后心里,她觉得眼角有些酸涩,索性闭上眼睛,只是肩膀却抖动着压抑不住的情绪。
乾隆伸出双手来整理了她的小红衣裳。看向皇后颤抖的肩膀
皇后良久才睁开眼睛,乾隆已经站在她的面前,皇后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才开口
“这样晚了,皇上还来做什么”
乾隆叹了口气道
“朕是来晚了”
皇后突然哽住了,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越过乾隆,目光投向他后边,双眼无神,冷冷开口道
“皇额娘今日传了旨意,要阿菡随葬端慧陵寝,明日大殓,下葬”
乾隆忽然想起今日回宫,太后的确的确有提及阿菡丧葬礼仪,只是自己当时并未表态,他见皇后面色冷静才问道
“你若是不喜………”
皇后绕过他去,一步一步走近阿菡,她冷声开口
“不必了,如今再去争论这个不过是徒增烦恼,臣妾本就是妾侍,纵然如今占着中宫,也并非能与先后同级,皇额娘肯恩赐阿菡随葬太子陵寝已是恩典”
她顿了顿压抑下几乎要喷发出来的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