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泼,列队整齐,正前方有纤细身影,昂首而立。
青乐城外,尊敬的副门主大人身后却有士兵衣着的人拖拖拉拉一长串,略显凌乱。
宴方身后之人哈哈大笑:
“副门主,这才十圈,你手下的人就受不住了不是?”
却被副门主恶狠狠瞪视,转而看向宴方:
“宴方,管好你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她耸耸肩,真是躺着也中枪。
却不予理睬,只是哈哈含笑领队跑在最前——
十圈,不见疲态。
雨中,她肆意奔跑,身后跟着纪律严明步伐齐整的宴营。
如今,有了新名字,似乎每个明天都充满了希望。
不论宴方能不能做到他答应的事情。
至少,现在,他们还活着——
有尊严的活着。
原以为,就算为了见到家人而暂时屈服,也只会在敌营里艰难度日。
原以为,活着,不会比那地牢里忍饥挨饿忍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来的美好。
原以为,她自己都是那般忍气吞声的温软性子,更不会冒着风险为他们出头。
符斩语挨那一拳的时候,也在苦笑,心里第一时间想到了他们现在的营长,却在第一时间被自己否认——
可能吗?不可能。
一边说着不可能,却一边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为从前软弱的自己导致了别人的肆无忌惮而买单。
宴方身形细弱恍惚看来似乎风都能吹倒,却能管理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有人不解。
且不论臣服于管理的地位尊卑——想管理偌大一个叛军营,光有蛮力可不行。
然而首要条件在于,叛军营一众人对这位从来没有对他们露出过敌意的细弱少年,是一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恻隐之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
或许是他第一天被扔进地牢开始——
莫说别人心机深沉,连他们这些身在军营风吹雨打从不涉及权谋斗争的的糙汉子都知道,此时被扔进来的,必定是受人排挤的,想借他们的手除之而后快的。
这背后,必定有阴谋。
然而……这样一个纤细稚弱的少年,怎么会被人排挤成这样?
来者离去,她却一反娇弱常态,无人窥探之处展露出铁血的坚韧与风姿,对他们一视同仁众生平等,不带任何偏见,开口,就掌握了主动——
“我只问你们一句,要死,要活?”
这一句,震惊了所有人。
原以为她会同前几个被丢进来的人一样畏畏缩缩,当真以为酷刑逼供能逼出所有一切,却不知道——
忠心与坚韧,是军人特有的潜质,早已入骨,无法改变。
而这个少年,一直到现在都没问过他们关于布防和军报这类的问题,让他们心有感激的同时也怀有一丝淡淡愧疚——
出来之后,看着她领军资报军备,处处刁难处处排挤,艰难度日,是谁造成。
据说是她一手注资挽救了军费,何不大开大合摆出架子来?却也或多或少理解她的处境——
本就艰难,再张狂一分,会不会被谁揪了辫子?
此时看着,心里更多是难受。
有心志不坚的人却或许在思考,若她知道了重要军情并上报,大功一件,会不会受到应有的礼遇?
那……反正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即使告诉她,又何妨?
她看得出,却也不开口问。
直到有人报告打进了营帐,自己不知符斩语站在身后看他这般作为,心里清楚,竟然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营帐门口的人被她接见,进了营帐,她才含笑道一句:
“我不算他们这边的人,有些事,你们说不说于我干系不大,若实在是为难,我也不会刁难,你们尽可放心。”
这一句,堵回了即将出口的重要消息。
很多时候,当你想做很多事情的时候往往是一鼓作气,而此时被宴方一堵,反而歇了气,却不知道宴方丝毫不询问不在意这些问题,会让这些人多少放松些警惕。
一群人偶尔在自己营帐里讨论着当今局势与未来发展,也没有太过刻意的避着让着谁。
更不知道有人双手环胸靠在营帐的支架外,仰头望着星空,满脸的漫不经心满心的毫不在意。
过了会,夜风吹凉了温度吹熄了灯火,她淡淡叹息一声——
摇头,离去。
她却也不知——有人走出营帐,也站在她方才所站的位置仰头望月。
眼中,却是复杂和希冀交织,喜忧参半。
此时身如飘萍不知何归,心里颇有些没有着落,望着明月浩荡皎洁如盘,也是叹息一声,转身,回营。
而今,青乐城外——
三十圈下来,宴方丝毫不见疲态,风雨中奔跑的风姿潇潇洒洒利落张扬,眼中全然是喜悦与欢愉,不加掩饰,少见的明快与艳丽。
她爱雨,便当真爱雨,爱春雨夏雨秋雨,绵绵细雨瓢泼大雨瑟瑟冷雨,统统能让她体会到人间难得的平和宁静。
她在雨中忘形的奔跑,冷雨夹杂在冷风中吹了满脸满身,她却更加精神——
一步一步,轻灵若飞,让符斩语一干人在身后干看着担心,思考着这看起来弱不经风的营长会不会被这大风一吹,飞了?
身后队伍中有人一脸丧气……不满的看着那纤细的身姿,恶狠狠低骂——
却终究没忍住连跑操都要被狠狠打击的疲态。
副门主手下一群人横尸遍野呼呼喘着粗气,符斩语一行人则气息稳定方阵整齐,到现在,神采奕奕。
这些起初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汉子们,一转身,叹了气,低了头,恹兮兮爬起身来,像霜打的茄子,深陷在被叛军打击的无尽心理阴影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