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白湖村的神父,海索自然担负着巡视村庄的工作。又因为是村里的“老学究”与“学术泰斗”,递到白湖的信件与公文基本都是海索来解读。这倒不是海索有什么特权,主要是村里没几个识字的人。
不过,海索“回到”村里住了两天,还真没四处走动过。故而,今早弥撒后,我们受人敬重的神父就拉着伯纳德修士准备在村里游荡一番。
还没出修道院的大院门,海索只闻“哐当”一声,吓得他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怕是修道院的水渠又裂了,这月雨水特别多,石匠齐多已经来修了好几次了。”
伯纳德修士对圣所和村里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也是海索指明令其陪同之因。
“又裂?看来石匠的水平不行呐。”
“神父,毕竟这圣所是从古罗马的遗迹改来的,凭村里的石匠是修缮不好的。而且,您不是讲了嘛,男爵有意领一批匠人,将白湖村里的建筑都修一遍,说是赠予‘天主’。”
“唉,修兰斯坦因男爵是位心善之人呐。”
伯纳德修士闻言忽然轻笑一声,海索意识到自己讲错话了。
“神父又在讽刺男爵了,一年前,男爵逼走玛丽安修女时,您也是这样讲的。”
“呵,不这般讲,还能怎么讲?”
海索从人们的字里行间里听得出来,“自己”原来就擅长阴阳怪气,平日里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甚至可称得上孤僻。人们对他的了解少,也常常敬而远之,倒省得海索费多少心力维持原身的社会关系了。
“伯纳德修士,提醒我一下,白湖村有多少人呐?”
“足足七十七户,在整个修兰斯坦因男爵领里也不算小了。”
“确实不小……”
但也不大。
海索掌管的老破小修道院正挨着一片大湖,这湖里的水白蒙蒙一片,与“清澈”一词完全不沾边。“白湖”与“白湖村”之名正来源于此。
海索放眼一望,白湖中有一座小岛,岛上一座石制堡垒,年岁看起来不短,估计又是古罗马的遗迹吧。真没想到,这巴伐利亚竟保存了这么多罗马遗迹。
还有座断桥架在湖上,摆在以前,应该可以直接走桥上岛。
海索在断桥上踏了几步,青苔与泥泞遍布这座遗迹。断桥仍在,而故人却早已不在。
正是感慨之际,忽见一块砖石上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三角里睁着一只眼。
怕是孩童之杰作,断桥也只能作此用了。
“伯纳德,你说,我去罗马走了多少时日了?你代我主持教会,又有何心得?”
海索不能明着问,就只能旁敲侧击了。
“神父,您放心吧,这三月里白湖无什么大事,教会与各地的接洽也无问题。”
“倒是村里的琐事多,村头的老约翰隔三差五就到修道院来惹事,总讲自己又少了几只鸡、几只羊。”
话还没说完,修道院方向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神父,您瞧,那老约翰又拖家带口来了。”
于是,海索还没出多久门,就又不得不返回。
“你这巴比伦的荡妇,马其顿的修车匠,耶路撒冷的马尿商,威尼斯的猪倌,布拉格的老鸨,慕尼黑灌香肠的!”
圣所门前,一位戴着草帽,上下门牙缺了几颗的老者喊得青筋直冒,这位就是传闻中的老约翰了。
“连撒旦的狐朋狗友、路西法本人的走狗都来得比你要高贵!”
果然是民风淳朴,连骂人都骂得“引经据典”、“清新脱俗”。
被骂的那位似乎是村里的寡妇,不愧是弱者抽刀砍向更弱者。
“奥科里多神父,您回来了……”
圣所内的索菲娅修女正是招架不住,见到海索时是如蒙大赦。
海索一来,先是绷着个脸,他知晓对付这种无赖一定要先显得强硬。
“老约翰,你又来生什么事?难不成你家的羊又被这艾玛给打了?”伯纳德先行上前一步质问。
“这回不是羊,而是栅栏!这小寡妇报复我老约翰,拆了我家羊圈!”老约翰气愤道,“如不是她做的,难道是给‘毕风’它老人家吹倒了?”
“毕风”是什么东西?海索不动声色,依然紧绷着脸。
那唤作艾玛的寡妇语不成句,哭哭啼啼也讲不出个道理来。
“老约翰,”海索看着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你凭什么讲,人家毁了你家羊圈?证据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