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办法且再说，要紧是先把胡三捞出来，就算只花钱补上些缺额，朱汝楫还能把胡三再抓回去不成。
至于军器这种事黄中辅早想插一脚进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可是坚信造反三要素，人、钱、兵器、一个都不能少。
黄中辅最先来到郊外的官营造铁作坊，负责接待的小吏名叫姚芳，本也是个读书之人，父亲清贫退了以后也没留什么家资给他用于贿赂，就在这小铁坊之内当了个小吏谋生。黄中辅指着眼前的高炉询问，“怎生得这般矮小。”印象中高炉自然是该是修的越大越好，“改的高大些，材料也需换上木炭，如此便能多出些好铁。”
姚芳拱手施了一礼，“若换成木炭，高炉就更没法加高了。”
听对方这么一说，黄中辅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只因大宋冶铁行业发达，这最紧要的地方他才没细想，早来肯定是有好处的，能尽早发现问题。
木炭产生的热度不够，只一味加高反炼不出铁水。
灌钢法用煤炭做燃料本就是革新，木炭高炉每生产1吨生铁，约需要铁矿石2吨、石灰石130公斤。木炭7吨，也就是说矿石、燃料比高达1：3.5。换做煤炭就让成本迅速降低低，这就让钢铁可大规模用于军队上，基本解决了历朝历代缺铁的难题。
成本虽降低了，可用煤炭炼铁也有坏处，就是炼出来的铁含硫量高，所以制成的兵甲质量差，且大宋的铁矿石质量也很差，远远比不上西夏、辽国。
辽国曾送大宋镔铁来炫耀武力，大宋的产铁多，却没有两国出的质量好。
西夏又因技术能力不行，炉温上不去反而误打误撞的搞出来瘊子甲，两家在盔甲质量上吊打大宋。
解决的方案并不是没有，黄中辅只观察了一下用来冶铁的原煤，心中大致有了数，嘴上便吩咐道：“木扇（风箱）要加大，炉壁可用白云石做炉壁耐火砖，这石头耐高热。”
这木制的风箱形制与后世差不上太多，可能受喷火装置猛火油柜的影响，大宋此时已经出现了双动活塞式木风箱，这种风箱利用活塞推动和空气压力自动开闭阀门，构造巧妙，鼓风效率高，很快便广泛用于炼铁，并在之后百年间传至邻近的日本等地，16世纪才传入欧洲改进当地的皮囊鼓风。
黄中辅盯着拆开的木箱研究半天才道：“形制可以做的大些，多弄几个进风口，人力也可用水车。”这种风箱一直传到明清，听闻对方说进风是加高的必要事，那以液压的理念，让多口进一口也是能增强进风，改进的难度不算大。
“只是加高这冶铁炉有何用？”姚芳一句话就把黄中辅噎死，他紧紧盯着姚芳，似望傻子那般，增加产量怎会无用？
姚芳倒是笑了笑，“我大宋年产铁四千万斤，如今铁价已经降到20文一斤。提升这产量作何？”
黄中辅本来兴致勃勃的脸垮了下来，感情自己才是那个傻子，他又被刻板印象坑了一把，以为封建王朝总是缺铁的，实际上明朝就因为冶铁太多，最后发现无用，关闭了大量的官坊冶铁厂，那还是火器大炮横行的时代，而宋朝也是不缺铁，缺的是市场，一个能大量消耗钢铁的市场。
缺铁的刻板印象源于军队的披甲率，然而铠甲成本高并不是因为铁，大宋全装甲38贯钱，马甲40贯钱，这其中钢材的成本还没有一贯，之所以贵是因为工时，简单说就是商业社会脱产工匠花的时间就占了铠甲成本的百分之九十五。
你没听错铠甲的成本就在于人工，哪怕材料不要钱，铠甲价格还是下不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大辽凭借工奴就能跟北宋打的有来有回，有时候时代越先进，反而会让效率变低，野蛮老是征服文明不仅仅只发生在东方，直到工业革命以前，越发达的商业文明，越容易被蛮族吊打。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辽国凭借一千万人口，几百万奴隶，就能跟大宋平起平坐，还以大宋长辈自居，西夏五百万人口却能跟大宋缠斗近百年，亿兆人口的大宋就像个臃肿的胖子，经得住打可每一拳挥出去都要气喘吁吁半天才能缓过劲来。
经济上的命门黄中辅已经抓到，震惊之余黄中辅有想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你是如何得知我大宋年产铁量的。”
姚芳再次拱了拱手道：“我家世代与铁打交道，家严未退之时就是掌管铁科账数，根据数算按照税率推演便能得知。”
“四千万斤，那可真是太少了。”黄中辅回的这句话反倒让姚芳愣住，四千万斤铁这如何能叫少，这比元丰年间多了近三分之一。
后世多传大宋年产15万吨的铁肯定是误传，整个欧洲加起来用体量也没有这么高，工业革命后的英国在1788年钢铁产量才达到7.6万吨，整个欧洲各国（包括俄罗斯欧洲部分）到18世纪铁产量大致在14-18万吨之间。
一宋斤是后世640克，若大宋只年产两万吨铁，就已满足了帝国的需求，那才是麻烦大了。
后世还有网站介绍大明万历年间达9000多亿吨，这个数量不能叫恐怖，简直就是天外文明，一个球的产量加起来，也够不上这样的盛世。
大宋虽缺消化铁的市场，可他黄中辅有啊，这点铁也不足后世一个铁场的产量，如何能构筑起钢铁帝国。
“单凭课铁便能推算出大体产量，你倒也是个人才。”黄中辅心里虽有失望，却难掩眼中对姚芳的欣赏，他一个治铁小吏能对这种杂事上心，反倒显得不寻常。
“改炉之事且先延后，不过这冶铁用的石炭需改一改。”黄中辅已经想明白了，此行既然是改进刀甲，冶炼钢铁是治国坊的事，他现在只需打造一批上好的刀甲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