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灵素得罪的人太多，只得赵佶一人宠信，就意图推翻整个新党，当初台子赵桓也算其推主之一，林灵素做大后，只因与和尚的私人恩怨，就鼓动赵佶灭佛，骑青牛横行禁宫，太子都要避让他，这就把重佛信道的赵桓得罪到死，如此忘恩背义在他毒杀王允诚时，就注定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盟友。

王存昔在时，另一个道士王绎、王允诚和林灵素配合默契，共为怪神，等到了王存昔死后，林灵素妒忌其争功相轧，将其下毒害死，对待昔日好友都能下得去手，谁敢跟他林灵素做事，何况花无百日红，林灵素起的快，自然败得也快，朱家还再起过几年，真去投靠了林灵素，不用两年自己就会被赵佶扫地出门，到时天下可就没有什么容身之处。

“天上人间富贵好，寻山问道自相扰，世人都言神仙好，唯有红尘难忘了。”黄中辅用这俗诗寄语，想努力表达些眷恋红尘的想法，既提前被林灵素嫡传弟子瞧上了，那这东京还是不去为好。

“且梦中北行，无意撞到仙子跌落凡尘应是有所预示。”

朱勔干笑了两声，“如此我便回绝了玉泉先生。”天下没有逼人出家修行的道理，可惜了这个机会。“只叹官家无缘得见这般神乎其神的画技。”

听到这话黄中辅才松了一口气，若朱勔勾搭上林灵素，对于对方来说倒没什么，对于自己可算是倒了血霉，到时候林灵素被蔡京斗法赶出东京后，朱勔必定要与自己切割，这怎么能行。

朱勔自然不会把这画当成贡物，赵佶就是再荒唐，也不会纳重臣之女为妃，大宋皇室多跟武将结亲，还需是没有实职的低品武将，外戚同样在祖制的士大夫之列，朱勔今日敢献此画，明日就有御史台上书他图谋不轨，官家真发了昏要纳他女儿为妃，应奉局离换牌坊就不远了。

还有一条红线就是大臣不能攀附皇子，皇子娶的都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女，就是防止外戚势力的出现，北宋的权势结构十分牢固，摸不上这其中的脉络那就不用在其中混。

抱不上官家的大腿，抱朱勔的大腿好像也没什么不好。黄中辅只是简单一笑，就抛出了一个更让朱勔心动的方案。“画技小道耳，若官家喜欢，我可教衙内学画，亦不失一桩美事。”

出了同乐园，黄中辅只觉得浑身经脉被打通，东京城内争斗不断，稍有差池就万劫不复，若是留在江南，只需讨好朱勔一人即可，十年内不会有人能撼动朱勔的地位。何况人家既然没有杀人夺技的念头，那甚至连藏珍的念头都不必有。

辞别了衙内，胡三如平日般领上两人在平江府游荡。想通了这点他立马在门外迎上姐夫说道：“先不回去，去一趟松鹤楼看看。”父亲故作清高不肯来见太尉，便让姐夫一路伴行，喻葆光随胡三一直等在同乐园门外。

喻葆光一路扭扭捏捏，这趟出来他是负责看着黄中辅，免得在太尉面前闹出乱子，却被黄中辅留在门外，三哥既见过了太尉，早点回去把消息跟家人诉说更紧要些。

松鹤楼名字起的清雅，实则是青楼，喻葆光当然去过青楼，文人墨客不去青楼简直愧对祖宗，只是跟小舅子同行就略显尴尬。

来这平江府是黄中辅的机会，陪着小谪则是他胡三的机会。

“这彩楼欢门也比咱义乌县的玉香楼要排场的多。”黄中辅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面彩楼花头，画竿醉仙锦旆，市人争饮丝篁鼎沸，“这有啥，小谪仙不知东京的白矾楼，那边门楼高四五丈，比这平江府城楼都高出不少。”

“你去过东京？”黄中辅一句话差点噎死胡三，他一个小牙兵，这松鹤楼都不见得进过，东京城的白矾楼哪轮得到他去。

胡三尴尬的撇了撇嘴，“我也只是听说...”

三人过了欢门，立马就有大伯迎上招呼，不等三人开口，胡三便抢先道：“今日我家衙内请客，去北楼开个间。”黄中辅倒小瞧了胡三，见他轻车熟路一副与小厮熟络的模样，这胡三还真来过松鹤楼不成。

三人被领进一间宽敞的包厢，丝绸窗帘彩灯高悬，装饰华丽，点缀出纸醉金迷的气氛。

茶博士奉上果盘，喻葆光点了三杯笑春风，随后从怀中掏出一缗钱，茶博士点完茶不动声色收下，就去准备花牌酒食，只留黄中辅还在感叹，“三杯小小花茶就要花去一贯？”一缗就是一张，面值一贯，是蔡大相公改革纸币，取小钞弃大面额纸币的结果。

黄中辅没见姐夫心疼，复有打趣道：“不过是腰一扭点了杯茶就要了咱一贯，这青楼钱财真是好挣，不知我自己倒能不能省下几个钱。”这话让胡三听去了，差点喷出入口的花茶，姐夫本人也是尴尬到不行，若被人传出去，这朱府的贵人，朱大衙内新拜的老师在青楼自己扭腰点茶，还不被苏州人笑死。

茶博士取来花牌时，脸色也煞是难看，应是听到了些黄中辅先前话语。

黄中辅胡乱翻着花牌，半晌才问道。“这金莲姐怎么不在花牌内？”既来逛青楼，自然要找个熟人，之前来平江府的路上他就打听过，潘金莲也是刚转来平江府不久，朱衙内那悍妻只因其来过几次，便领人大闹松鹤楼，逼的衙内带着佳人南下避祸，这事发生在大宋倒也是件稀罕事。

“金莲小姐是花中行首，自然不会来正堂待客，官人要是想寻她，可去后面清静的院厅。”

对方也是看人下菜碟，行首花魁每人都有单独的别院，接待的也都是贵客，自然不会出现在楼阁上的花牌内，黄中辅扫了一眼姐夫，见对方面上有些抽动，应是心疼些花销，松鹤楼不比玉香楼，这菜单什么的价格远超义乌那小城，真要去别院寻花魁伴酒，那不知要花费多少。

黄中辅自然不是专门来喝花酒，是朱勔应了他买扑坊场之事，今日来这松鹤楼就是打探行情，没个相熟人还真不行，这是白日怕金莲儿也是刚睡醒，应是耽误不了对方挣钱。

“麻烦博士通报一声，就说义乌县旧人相访，请金莲姐来一趟。”对方应该会给这个面子，若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那金碗。

黄琳还想辅正黄中辅走什么正道，却不知这个逆子第一步就要开青楼。

“三哥来这松鹤楼，怎不叫早知会一声。”金莲儿一副刚睡醒模样，面上却是补了妆的，她正得朱衙内的宠，婆子也不好说什么，便放她来这前楼。

世间好事。

仄平平仄

恰恁厮当对。

平仄平平仄

乍夜永，凉天气。

平仄仄，平平仄。

雨稀帘外滴，香篆盘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