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天公作美,一直又都是晴日,所以马车走的也是很轻快,除了人憋屈一些,其它都好,只一旦休息充足的话,人仍旧能保持良好的状态。这一日下午已是出发后的第三日了,车程早就过了多半,再有不足一日,就可以抵达行车的终点—沁水寺,也是前次他们三人居住的镇子,再往上就无法坐车抵达,同样的,上山的路程已经算不得有多远了。行程虽多是单调,但也不乏一些有趣的小插曲,美景怡人,美食诱人,自有一番滋味在里头。
路上,亨书勤多是让王品福把车帘撩起,父子两个相对而坐时,有时可以各自看看书,偶尔也会聊上一阵,主要是亨书勤讲而亨亚日听,一些是书本上的东西,有些是亨亚日目前尚未学到的东西,甚至于还说了一些与世事、时局相关的一些话题,只是用着亨亚日能够理解的话,诉说着自己的见解和情愫。偶尔也会不太管亨亚日当前的接受能力,只一股脑的把自己要说的都说给亨亚日听。亨亚日一路也是受益不少,比之过去,眼界又开阔了一些,当然是在父亲的话语启发下才会有的。
中午在车上时,亨亚日又睡了一觉,只是这回睡的时间并不长,醒来时听得父亲正坐在车厢前面和王品福在小声的说着话。早先亨亚日睡时,车帘是给放下了的,只一旦把车帘闭上,车厢内就显得光线不足,昏暗的环境也是适合睡觉的。估摸着是趁亨亚日睡熟了,加之天有点稍热起来,就把车帘给半卷,也好透气清凉些。亨书勤问王品福路程上的事,王品福表示如果稍微抓点紧,明天中午前就可以到清水寺,要是一直这样停停走走的话,到时很容易就会错过饭点,申时前确是一定可以到的。一个是路上多休一点,一个是到客栈后多休,都是各有利弊,只亨书勤似是还另有打算,只让王品福就按现在的节奏往前。
到酉时除要打尖时,他们马车停到一个叫韩河的镇子里休息。这里是德安府下辖晃山乡的乡所驻地,镇子地处河州与昱州交界处,东凭太白峰,北凭东河这天然分界,将两州在德安府段地域分隔开来,昱州北向,河州南向。由于地处南北两州交汇处,物资聚散、贸易往来比之其它乡所还是要热络不少,也算一处小型的商贾聚集地,虽比之府城、县城的大有不如,但相比其它乡所却是有余。原本稍稍抓紧点的话,他们是可以行到自己的老家--苍梧庄后再休息,也是可以的,毕竟韩河到苍梧庄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车程,按现在的时辰看,到不了戌时他们就可以抵达。只看来亨书勤应该另有打算,所以就在韩河镇上寻了处酒楼,住了下来。
虽说这里也算是老家的一部分,只是亨书勤除年节外基本就不回老家,更罔论老家的那个部分了,再说这里对亨家来说更谈不上是有什么特别有意义的地方。王品福自是搞不清亨书勤的用意,按照原本出发前的安排是不会在这里停留的,看来是亨书勤途中临时起意才致,只是亨书勤也没有说。
住店的时候,时辰还嫌早,还未到晚饭时,大家安顿好后,亨书勤思索着,吩咐王品福道:“品福,你去街上去打听一下,看看这里的牛羊市在哪儿?打听清楚后,去店家看看明天一早是不是可以给我们备上一份的三牲?回来告知我。”又想了想后,接着说道:“另外再顺带的买些香裱、酒水回来,明天要用。”
王品福此时显是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答应着就和亨氏父子告辞,出门办事去了。
亨氏父子净了脸、手后,在厅堂里坐定后饮茶说话。亨书勤说道:“明天会早一些出发。临上山前,我想我们还是很有必要先到老家的祠堂里去祭拜一回先祖才好的。”想了想,又补充道:“算是祈求先祖庇佑吧。”
亨亚日应道:“全凭父亲吩咐。”
亨书勤说道:“原本是没计划去祠堂祭拜的,这临时起意也是这一两天特别有感而发的。再说正好明天是初五,按传统,每逢一、五都是特别适宜告祭先祖的时日。”说完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接着说:“想想我们号新学,这也才新学了几年,总是说打破这个、打破那个的,只是不晓得到底打破的是什么,又总说这是封建迷信,那是封建迷信的,到底什么是封建迷信却没有人能明言,我其实一直也是有些迷思的。新学到底是什么,我这也算搞了半辈子新学的人竟是有些糊涂了,却只能是怪自己学艺不精了,不过有些传统无论如何还是要保留的好,就像这祭祖。”
亨亚日听得一头雾水的,不知道自家父亲到底想说什么,只把眼睛瞪得溜圆的,望着他。
亨书勤却也不理会,自顾自的说道:“新学的一些思想要求打破那些瓶瓶罐罐的,只一味的讲究打破,却也不肯花些功夫去看看瓶瓶罐罐的到底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尽是糟粕。看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无心看,唯属意这破的功夫。只一味的打砸,反正你的都是错的,都是反动的,又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呢?还是在甄别了后,发现其实那些瓶瓶罐罐的还是有些益处的,导致自己认知失误反而怕了,从而更加疯狂的打砸呢?这其中做人的底线又在哪里呢?反正是只看立场不问是非就对了。咳,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打砸了之后,也一定是需要重建的,只是这重建之后的很多东西不也还和老一套的那些类似?”
亨亚日一直没有说话,亨书勤说完后,发现没有人应和,虽说这些原本就不是需要人应和的问题,但却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只看到儿子的一双疑惑的大眼睛,这下才醒悟,自己这话语却托付错了对象,自己有感而发的东西却不是儿子现阶段可以明了的。亨书勤也并不做解释,只接着自己的思路,问亨亚日道:“这一路过来,你看到人们如何过活,那你感觉人们普遍生活过的怎么样?”
亨亚日说道:“感觉都还算行吧。一个个都是笑脸的,虽说都未必富足。街上的不少人看起来也还行,即使是那些破衣烂衫的,我也见到他们中有人用柴禾或是家出的庄稼什么的换些他们需要的东西。只没有深入到别个生活里,不好说其它的,就是感觉目前的日子虽说远说不上好字,但好歹都还过得下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