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嬴政的声音淡淡的，“蒙卿可自去当差。”

“诺。”主上发话，蒙毅不好再杵在这儿，不甚放心的瞅了景悦一眼，出了章台宫。

景悦起了身，站在台阶下有点不知所措。

“年岁几何？”嬴政问。

“十二。”约莫吧，拾秧十二岁，自己个子跟拾秧差不多。

嬴政蹙了蹙眉，年纪的确有点秦宫里真正的小宫女，在这个年岁还在接受调教，只能做些粗使伙计，而自己又没真打算拿人家当宫女使唤。

“会做什么？”

来自于一国之君的面试，让景悦压力山大：“做，做饭。”

“景弘师从何派？”嬴政日理万机是没错，记忆力也棒棒哒，竟然还记得景悦父亲的名字，不过这也托福于他跟蒙毅的数次惋惜。

“啊？”景悦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爸的确叫景弘，但肯定不是始皇大大说的景弘这只是一段段她能记得的历史，一个谎言得用无数个谎来圆，她还记得些什么，得谨慎再谨慎：“家父，并未师从某派，墨家医家农家，但凡他认为有用的，都有涉猎。”

“那就是杂家。”

“杂家？”还有这么一家？景悦自认孤陋寡闻了。

“吕不韦编纂的吕氏春秋，便属杂家。”说起吕不韦，这个对他，对帝国，都有很大贡献的人，结局是令人遗憾，斯人已逝，但秦国有此成就，嬴政依然心怀感激。

“哦，原来如此。”景悦听说过吕氏春秋，却从来不知道这本书是干啥的。

听景悦语气，竟似当真知道吕氏春秋，嬴政轻笑一声：“小小年纪，知道的倒是不少。”

景悦不好意思：“略有耳闻，略有耳闻。家父也许是路途寂寞，也不论我们是否能听懂，总爱叨叨一些，听得多了，也就有了印象。”

“可惜了，”嬴政再次发出感慨，又问：“识字否？”

景悦尴尬了，她不当文盲很多年，现在又一朝打回原形：“否。”

“识楚文？”

景悦依然摇头：“否。”她连繁体字都认不全，哪知道战国的远古文字哦。

嬴政似有些失望，唤来陶：“带景姬熟悉章台宫，随汝左右。”

“诺！”

陶把景悦带出去，出了殿，景悦回了一下头：这是面试完了吧？却不知道结果，究竟要让自己干啥。

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大王极少下这种模糊不清的令，熟悉章台宫是怎么个熟悉法，是熟悉章台宫的地形呢，还是人呢，还是熟悉章台宫有些什么差使呢？还有那随他左右又是个什么意思，是让他去哪儿都把景姬带上么？

另外，陶看了眼身穿朱红曲裾的景悦，愁得眉毛都快打结了，不是宫女，不是女官，更不是王妃公主，若有人问起，他该怎么答？大王客人？笑死了。

不知道该如何熟悉章台宫，先带在自己身边吧。

陶在殿外站好，景悦垂头站在陶身侧，个子才到陶腰上多一点。

景悦有个小小的疑问：“里面不需要人伺候笔墨吗？”

陶目不斜视：“洪在里面。”

咦，刚才里面还有别人？她竟然没发现？

远处有三人正拾级而上，往章台宫行来，宽袍大袖，衣带当风，景悦闭上了自己的嘴。

待到来人近了些，陶朝殿内禀告：“冯相国，李相国，卜奉常到。”

“宣。”嬴政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景悦眯眼看着来人，三人都是垂垂老矣，都穿一样的墨绿官袍，根本分不出哪个才是李斯，与某动漫里的相国大人相距甚远。